乎窒息。他沉默片刻,声音低沉而复杂:“唐夏盟约,唇齿相依。张大人,睢阳已安,你……功成矣。本王必亲赴长安,为大人及麾下英烈,请封厚赏,泽被后世!”
“厚赏?后世?”张巡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猛地转向西方——长安的方向,动作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决绝。他推开搀扶的许远,整了整身上那件早已看不出原色、沾满同袍与敌人血迹的破烂官袍,仿佛在进行最后的朝仪。
“陛下……”他双膝重重砸在冰冷的、浸透血泪的城砖上,额头深深叩下,发出沉闷的响声:
“罪臣张巡无能守土无德安民,睢阳城破非贼寇之利,实乃臣之罪!!臣愧对睢阳满城父老,生民涂炭,皆臣之过!!臣更愧对陛下托付社稷重器!!”
他抬起头,脸上已无泪,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和平静,“今日……唯有一死以谢苍生!以谢皇恩!” 话音未落,他已如一道决绝的流星,猛地扑向城垛,纵身跃入那片由他亲手参与制造的、血与火的地狱深渊!
“张兄——!”许远一声悲呼,毫不犹豫,紧随其后,如影随形般跃下城头!
紧接着,城头上那四百余形容枯槁、如同地狱归来的残兵,无一人言语,无一人犹豫,如同下饺子般,一个接一个,带着解脱般的平静与深入骨髓的绝望,决然跃下!
城下传来沉闷的、令人牙酸的撞击声……
这惨烈至极、撼人心魄的集体殉国,让所有见惯了生死的辽东悍将都如遭雷击,僵立当场,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霍无忌伸出手,最终却无力地垂下。他没有阻拦,也无法阻拦。对这些早已被战争彻底吞噬、背负着如山血债与无尽绝望的灵魂而言,死亡,是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尊严和解脱。
“张巡……”霍无忌望着城下那片被血肉浸透、又被新的尸体覆盖的土地,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穿透历史的冰冷与沉重,那是对一个腐朽王朝最深刻的失望与批判:
“你何罪之有?”
“罪在食人守城,以全忠义之名?”
“罪在耗尽最后一滴血,苦等那永远不会来的援军?”
“非你负大唐是大唐负尽了这睢阳城下三万枯骨忠魂!”
他最终下令:以国士之礼,厚葬张巡、许远及所有殉国将士。就让他们长眠在睢阳城外,这片被他们的忠诚与绝望浸透的土地上。让他们永远“守护”着这片他们为之付出一切、却被长安彻底遗忘和辜负的——大唐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