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巡喉咙里滚出一声干涩刺耳的惨笑,那笑声空洞得令人心头发冷,“引狼拒虎……罢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深处挤出的血沫。
许远喟然长叹,默然无语。大唐为求苟延残喘,不惜引辽东猛虎入室。睢阳,这座流尽了血与泪的孤城,早已油尽灯枯,无力面对任何一方了。
张巡枯槁的手指死死抠住冰冷的城砖,指甲崩裂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嘶吼:“开——城——门——!”
当霍无忌策骑抵达睢阳城下时,黑云骑与铁骑营的玄甲已如铁幕般覆盖了残破的城池。他座下神骏的照夜玉狮子踏在城外那层由血肉、泥土与破碎甲胄混合成的暗红色泥淖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叽”声。
即便是李存孝、吕布这等视尸山血海为寻常的沙场修罗,目睹此情此景,也不由得拧紧了眉头,面沉似水。城内更是触目惊心,断肢残骸、破碎的兵器、焦黑的木料散落遍地,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尸臭。城头上,仅存的四百余守军,个个形销骨立,眼窝深陷,如同刚从地狱深渊爬出的枯骨恶鬼,倚着冰冷的雉堞,眼神空洞地望着这片他们用命守护、又亲手将其化为炼狱的土地。
霍无忌在众将簇拥下登上城楼,看着形容枯槁、衣甲染满黑红污垢的张巡,语气沉凝,带着敬意:“张大人,真乃国士无双!睢阳血战,功彪青史,必当流芳百世,为天下敬仰!”
“流芳……百世?”张巡喉咙里发出一阵破风箱般的“嗬嗬”低笑,他佝偻着背,缓缓、极其艰难地挺直了腰杆。那动作仿佛耗尽了他残存的生命力。典韦、许褚如临大敌,本能地向前一步,将霍无忌护在身后。霍无忌却轻轻抬手,示意他们退下。
张巡抬起那张被血污、烟尘和绝望彻底覆盖的脸,一双眼睛深陷,却燃烧着令人心悸的猩红血光。他没有看霍无忌,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的将领,穿透了睢阳的断壁残垣,投向了遥远而冰冷的长安方向。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人声,每一个字都像是砂砾在锈蚀的铁板上摩擦,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十个月……整整十个月……”
“兵尽老弱妇孺,提灯荷锄,上城以血肉筑墙”
“粮绝……麻雀、老鼠、草根、树皮食尽”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血泪混着污浊的泥痕,从深陷的眼窝中蜿蜒而下,砸落在染透暗红的城砖上,洇开一小片更深的绝望。
“最后……”他猛地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垂死野兽般的呜咽,“最后城中易子而食……析骸而爨我亲手……”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刺耳,充满了无尽的自责与撕裂灵魂的痛苦:
“亲手杀了我的侍妾……煮熟分飨将士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三万…三万条人命啊!就在这城中活活饿死或被分食化为白骨!!”
他泣不成声,枯瘦的身体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晃,双手死死抠住冰冷的城墙,指甲尽翻,血肉模糊。
“十个月……十个月!!”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球死死瞪着霍无忌,那眼神里是滔天的悲愤、无底的绝望,还有一丝……对眼前这位“援军”统帅的、近乎疯狂的嘲弄,“无一人……无一人背弃城池!我们守住了!守住了这大唐的睢阳!!”
他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死寂的冰冷,字字泣血:
“可我们……等到了什么?”
“最后……最后等来的是你镇东王你的辽东铁骑,踏着我睢阳三万军民的尸骨来‘接收’了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凄凉、沙哑、疯狂,充满了对命运的嘲弄和对那高高在上庙堂的无声控诉,比嚎哭更令人心胆俱裂。
霍无忌心头如压巨石,沉甸甸的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