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屿的心被狠狠揪住,酸涩感直冲鼻尖。
他伸出手,在冰冷的空气中准确地找到季凛的手,紧紧握住,试图将自己掌心的温度传递过去,驱散那刺骨的冰凉。
季凛任由他握着,仿佛那是此刻唯一的浮木。
他的目光投向黑暗中不知名的远方,那里有更多烟花在升起、炸裂,映亮他空洞的瞳孔。
他继续用那种平静得令人心碎的语调说,像是在讲述一个与己无关的、遥远的故事:
“之前,在海边的时候,你问过我脸上的伤疤怎么来的。”
言屿屏住了呼吸,连周遭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都仿佛瞬间远去,世界里只剩下季凛低哑的声音。
“我爸,季金海,”季凛顿了顿,这个名字从他齿间溢出,带着冰冷的寒意,“他以前,喝了酒就……像变了一个人。喜欢打人。我妈……就是被他打跑的,在我很小的时候。”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怨恨,只有一种被岁月磨平了棱角的疲惫,“有一次,他喝多了,抄起东西就往我身上砸。我下意识用手挡了一下,他手里的酒瓶子……碎了。碎片……就这样划上来了。”
恰在此时,他手中的仙女棒燃尽了最后一缕光芒,黑暗如同潮水般瞬间重新吞噬了他们。
远处,又一簇巨大的烟花带着尖锐的呼啸升空,在最高点轰然炸开,绚烂夺目的光芒如同怜悯般,短暂地照亮了季凛的脸,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深埋多年的痛苦和无助,照得清清楚楚,无所遁形。
“那时候,我流了很多血,很疼。他好像也吓醒了,很害怕,但也没送我去医院……就用些土办法,香灰什么的,胡乱止了血。”
季凛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却锥心刺骨的嘲讽,“后来,我长大了,能离开这里了,能赚钱了,而且赚得越来越多,比村里所有人都多。他就再也没动过手,甚至……开始对我笑了,像今天这样。”
他说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仿佛将积压心底多年的沉疴一次性剖开,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能量。
四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和烟花爆炸声,此刻听来,像是为这场无声控奏响的、盛大而残忍的挽歌。
言屿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翻江倒海。
他伸出手,在弥漫着硝烟味的冰冷空气中,准确地、温柔地捧住了季凛的脸颊。
他的指尖微颤,却极其坚定地、一遍遍抚过那道承载了太多痛苦、屈辱和扭曲亲情的疤痕。
泪水毫无预兆地滑落,滚烫地滴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他终于彻底明白了。
季凛对金钱那近乎偏执的追求,并非源于虚荣或贪婪,而是源于最原始的生存本能,源于一个孩子在暴力与冷漠中,所能找到的唯一自救方式——用血肉之躯去换取微薄的尊严,用沉重的付出去买赎一点点扭曲的“爱”与认可。
“季凛……”言屿的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他将额头用力抵上季凛冰凉的额头,在漫天轰鸣的喧闹和刺骨的寒风中,用尽全身的力气拥抱住他颤抖的身体,给予他无声的、却比任何语言都坚定的承诺与支撑。
在这片用金钱和物质堆砌起来的热闹与“亲情”假象之下,隐藏着的是这样一个冰冷彻骨、鲜血淋漓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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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个充斥着虚伪热情与冰冷回忆的村庄回来,重返熟悉的城市,两人都仿佛卸下了一层沉重的枷锁。
车窗外的风景由苍凉的黄土丘壑逐渐被林立的高楼和闪烁的霓虹取代,车厢内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相互依偎的安宁。
回到言屿公寓的当晚,季凛罕见地有些沉默,只是更紧地抱着言屿,将脸埋在他的颈窝。
言屿什么也没问,只是用指尖一遍遍梳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