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啸循声转头。
只见一个身着玄色轻甲的青年立于数步之外。
看年纪不过十六七岁,身姿却已如青松般挺拔,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唇线紧抿,整个人散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冷硬和锐利,仿佛一柄已开锋饮血的剑,只是静静立在那里,周遭的空气都为之凝滞。
青年的目光淡淡扫过噤若寒蝉的士兵,最后落在路啸身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你是何人?”
路啸强迫自己迎上那双锐利的眼睛,再次举起圣旨,声音因强压怒意而微哑:“太子路啸,奉旨前来从军。”
青年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视线在路啸脸上停留一瞬,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随即,他规规矩矩地抱拳,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动作干净利落,不带丝毫谄媚:“末将季凛,镇北王季华铭之子。
不知太子殿下驾到,有失远迎,望殿下恕罪。”
“季……凛?”
路啸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原来这就是季凛,他离京前听父皇提起过,说是少年骁将,已在军中历练数年,颇有乃父之风。
方才还气焰嚣张的几个士兵,此刻已是面无人色,噗通几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太子殿下恕罪!
小的们有眼无珠!
冲撞了殿下,罪该万死!”
路啸胸口剧烈起伏,屈辱和愤怒灼烧着他的理智。
他死死攥着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用疼痛维持着最后的冷静。
他抬眼,看向季凛,那个青年只是平静地站着,仿佛眼前的一切与他无关。
路啸忽然明白了,在这座军营,太子的名号或许尊贵,但真正的权威,需要靠实力赢得。
此刻作,徒显无能。
他缓缓松开拳头,极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不知者不罪。
起来吧。”
季凛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讶异,随即恢复成一潭深水:“殿下舟车劳顿,请随末将来。
父王已在中军帐等候。”
路啸点头,默然跟上季凛的步伐。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层层营帐。
所经之处,士兵们纷纷驻足行礼,好奇、探究、乃至轻蔑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路啸背上,让他如芒在背。
他能感觉到,这座军营像一头活着的巨兽,对他这个外来者充满了排斥。
“这里,便是殿下往后的居所。”
季凛在一顶看起来略显简陋,但还算干净整洁的帐篷前停下,“父王有令,既入军营,便与普通军士无异,衣食住行,皆需与将士同甘共苦,望殿下体谅。”
帐篷里只有一张硬板床,一套粗布被褥,一张木桌,一盏油灯。
与东宫的奢华相比,堪称寒酸。
路啸点了点头,声音平静:“理应如此。
入乡随俗,孤明白。”
“殿下稍作安顿。
一刻钟后,末将来引殿下去见父王。”
季凛说完,干脆利落地转身,玄色披风在风中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
“季……少将军,”
路啸开口叫住他,顿了顿,还是说道,“方才辕门之事,多谢解围。”
季凛脚步一顿,并未回头,声音依旧平淡无波:“殿下误会了。
军法如山,末将只是维护军营秩序,并非为谁解围。”
看着那道冷漠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营帐之间,路啸独自站在帐篷口,塞北的风吹得他衣袂翻飞,心底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凉意。
这个季凛,与他见过的所有京城贵胄都不同,像一块北疆的冻土,坚硬,冰冷,难以撼动。
一刻钟后,路啸换上了季凛派人送来的普通兵士服饰——粗糙的麻布料子磨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