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伟康教授去世的第二天,天空阴沉得像一块巨大的铅灰色幕布,沉甸甸地压在城市的头顶,也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医院里弥漫着一种无声而压抑的悲恸,尤其是心外科所在的楼层,空气凝滞得如同灌了铅。
医护人员步履沉重,交谈声压得极低,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难以言喻的惋惜和沉重。
鲜花和挽联开始在医院指定的悼念角堆积,无声诉说着一位医学巨擘的陨落。
季凛的办公室门紧闭,如同他彻底封闭的内心。
他没有回家,甚至没有离开过这间屋子。
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里,仿佛一尊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雕塑,在昏暗的光线下只剩一个模糊而孤寂的轮廓。
厚重的窗帘严丝合缝地拉着,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线,也将他与那个失去了老师的世界彻底隔绝。
他身上还穿着昨天那套洗手衣,肩头和前襟处沾染的、已经变为暗褐色的血迹依旧刺眼,混合着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像一个无法磨灭的残酷烙印,时时刻刻提醒着他那场一败涂地的战斗。
他的双手摊在膝盖上,那双曾被誉为“上帝之手”
、稳定到能完成最精密操作的手,此刻却不受控制地、持续地微微颤抖着,每一次细微的颤动都牵扯着深入骨髓的痛苦和绝望。
向朝阳寸步不离地守在门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心痛如绞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
他不敢离开,不敢深睡,每隔一段时间就忍不住轻轻叩响门板,用沙哑而担忧的声音低低呼唤:“季凛?我就在外面。
你渴不渴?饿不饿?跟我说句话好不好?”
门内,永远是死一般的沉寂。
那寂静比任何哭喊都更让向朝阳恐惧。
上午十点,一阵急促、嚣张而毫无顾忌的皮鞋叩击地面的声音,像冰冷的铁锤,猛地砸碎了走廊里凝重的寂静。
“季凛呢?!
让那个忘恩负义、害死我爸的庸医给我滚出来!”
郑明远回来了。
他穿着一身剪裁考究、价格不菲的意大利西装,头用胶打理得一丝不苟,但脸上却带着长途飞行的憔悴和一种被愤怒扭曲的戾气。
他的出现不像一个刚刚失去父亲的儿子,更像是一个前来清算债务的债主。
身后紧跟着两名身材高壮、穿着黑色西装、面色冷硬的男人,一个提着公文包像是律师,另一个则一脸横肉,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显然是保镖之流。
护士站的护士长试图上前阻拦,声音带着谨慎的悲伤:“郑先生,请您节哀,也请您冷静一点,这里是医院,郑教授刚走,我们大家都很难过……”
“冷静?节哀?”
郑明远猛地拔高声音,尖锐刺耳,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开护士长,猩红的眼睛像搜寻猎物一样扫过走廊,最终死死锁定在季凛办公室那扇紧闭的门上,目光怨毒,
“我爸昨天还好好的!
就是进了你们的手术室!
被他的好学生、那个他当成宝的季凛亲手给害死了!
你让我怎么冷静?!
我怎么节哀?!”
他几步冲到门前,不再废话,抬起穿着锃亮皮鞋的脚,狠狠地、一下又一下地猛踹在门板上!
“砰!
砰!
砰!”
巨大的、野蛮的声响在寂静的走廊里疯狂回荡,震得人心惊肉跳。
“季凛!
你个王八蛋!
给我滚出来!
你有种草菅人命,没种出来当面对质吗?!
白眼狼!
我爸真是瞎了眼,养了你这么个祸害!
你赔我爸的命来!”
不堪重负的门板出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