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
血腥味、火药味、还有独属于那个人的气息,将季凛彻底包围。
他感觉到方子围的心跳,又快又重,像是要撞破胸膛。
“我身上脏……”
方子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想要松手。
季凛却主动环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染血的胸口。
“没关系。”
他轻声道。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照在那株垂丝海棠上。
新开的花瓣沾着露水,在风中轻轻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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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城的天空阴沉得闷,厚重的云层压得人喘不过气。
方子围骑在战马上,黑色军靴踏过青石板铺就的长街,身后是整齐列队的亲兵。
枪械碰撞的金属声在寂静的城中格外刺耳,街道两侧的商铺门窗紧闭,偶有胆大的百姓从缝隙中偷看,又很快缩回头去。
刘家的仓库大门被粗暴地撞开,灰尘在阳光下飞舞。
“少帅,您看。”
赵诚掀开油布,露出下面码放整齐的木箱。
撬开一看,全是崭新的德制步枪,枪管泛着冷冽的蓝光。
方子围随手拿起一支,指腹摩挲过枪身上的编号,忽然笑了:“刘海洋倒是会藏东西。”
他转头对军需官道,“清点入库,今晚就配给一团。”
穿过几进院落,刘家女眷跪了满院。
最前头的是刘海洋的正妻,四十多岁的妇人死死搂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两人都在抖。
旁边几个姨太太已经哭花了脸,脂粉混着泪水糊成一团。
“少帅饶命啊!”
刘夫人突然扑过来想抱方子围的腿,被亲兵一枪托砸在肩上,“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赵诚凑近低声道:“按惯例,男丁处决,女眷可以卖……”
阳光穿过榆树叶的间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杀了吧。”
他转身往门外走,声音轻得仿佛在讨论天气,“我从来不会给自己留麻烦。”
惨叫哀求声瞬间炸开。
方子围站在院门口点燃一支烟,青白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轮廓。
远处戏楼隐约传来咿咿呀呀的唱腔,是《霸王别姬》的调子。
他突然想起今早离家时,季凛往他口袋里塞了包桂花糖。
烟烧到指尖才惊觉疼痛。
方子围掐灭烟头,对匆匆赶来的赵诚道:“回城后,去广和楼订个包厢,今晚我要听《游园惊梦》。”
当夜戏散,方子围在后台亲手为季凛披上大衣。
铜镜里映出两人身影,一个军装笔挺,一个戏服未卸,像幅荒诞的拼贴画。
“手怎么这么凉?”
方子围皱眉,将那双弹琴的手拢在掌心呵气。
季凛垂眸看他袖口的血渍,突然问:“今天顺利吗?”
“嗯。”
方子围笑着吻他眉心,“就是些琐事。”
窗外飘起细雨,打湿了戏楼檐角挂的红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