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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铭抬头看她。
“你爷爷那时候,医生说他‘站不起来’,是因为当时的康复技术只能到那儿;你叔摔下轮椅,是因为没人教他怎么跟失控的身体和解。”
胡明佳拿起陶壶,给两人的酒杯添满,“但赫铭,你现在在悦和园……”
她指了指楼下:“冷冰霜嫂子的针灸能让神经慢慢醒过来,刘丽姐能从影像片里看出你自己都没察觉的好转,穆高的轮椅不是让你‘坐下’,是让你累的时候有个歇脚的地方——就像樾檑哥他们,坐轮椅不是认输,是换个姿势接着折腾。”
赫铭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胡明佳打断:“我知道你怕什么。
怕这腿成了定数,怕轮椅成了终点,怕走爷爷和叔叔走过的路。
可你忘了,你现在走的,是悦和园的路。”
胡明佳拿起酒杯,跟他的轻轻一碰:“你爷爷没见过智能轮椅,你叔没试过霜姐的针灸,他们更没在台风天里,被一整个园子的人陪着收拾过园子。”
赫铭看着杯里晃动的酒液,里面映着他自己的影子,还有高空中的星星。
左腿的膝盖又抽了一下,这次他没去按,只是静静地感受着那股不受控的劲儿——像有个调皮的孩子在腿里蹦跶,而不是什么可怕的预兆。
“我小时候偷喝爷爷酿的米酒,”
他突然说,声音柔和了些:“喝多了摔在葡萄藤下,是他拄着拐杖把我背回去的。
那时候他的腿还没那么糟,背我的时候,后背暖暖的。”
胡明佳笑了:“二姐鲁妮说,等明年葡萄熟了,让你跟她学酿酒。”
赫铭的眼睛亮了一下,像被风吹动的星火。
他端起酒杯,这次没再犹豫,一饮而尽。
黄酒的暖意从胃里散开,慢慢裹住了他有点僵的左腿,膝盖的抽搐好像也轻了些。
楼下的轮椅还静静地在月光里待命,但此刻在赫铭眼里,它们不再是冰冷的预兆,倒像是在等他累了的时候,说一句“歇会儿,接着走”
。
养身堂里,林樾檑、雷士光、徐云清三个老病友正聊着。
“哥,你住院时坐过轮椅么?”
“他?”
听徐云清问林樾檑,冷冰霜笑着接过话:“他就是个孩子,坐上轮椅可美了……”
看着林樾檑两鬓的白,冷冰霜笑得眉眼弯弯:“可愿意坐轮椅了。
有一次疗区的轮椅被借走,他又需要去坐核磁复查。
那时他已经可以自己走了,走的比现在好。”
冷冰霜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个家伙放赖,居然红着眼圈对护士说:丫头,不是叔叔为难你,叔叔走不动了,病了,这里堵了。”
被冷冰霜讲起自己的糗事,林樾檑有些尴尬,冷冰霜却更来了精神:“护士都笑的不行了,对他说:叔,我知道您那里堵了,可那里离您的脚远着呢,不耽误您走路。”
大客厅里的几个人都笑了,冷冰霜继续讲着:“你们猜猜这家伙咋说的?
你说得对,就是因为远。”
冷冰霜学着林樾檑的神态,手指点着自己的脑袋继续说:“就因为这里堵了,就因为脚离着太远了,指挥不动了。
护士笑的都没力气了,又拗不过他,最后用移动病床推着他去做检查。”
大家又笑了起来,冷冰霜却突然严肃:“你们别笑,这家伙是享受了,其他人不知道咋回事,告诉了天舒姐。
天舒姐以为他病情加重,一边安排影像室出来片子第一时间送给她,一边组织专家准备会诊,还请来了梁师姐和她的学长,脑神经外科的一把刀葛原。
这还不算,还把我派去了千里之外的纳樾,说什么参加学术交流。
到了地方,孔校长就没收了我的手机,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