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重庆。
山城的雾气似乎也带着沉甸甸的重量,压得人喘不过气。
杜聿明回到了这座战时陪都,没有鲜花,没有欢迎,只有无尽的审视和窃窃私语。
他被安排在一个闲职上,名为“休养”
,实则是被暂时搁置,承受着战败带来的无形鞭挞。
巨大的愧疚感和羞耻感日夜啃噬着他的内心。
野人山里累累的白骨、士兵们绝望的眼神、戴安澜临终的嘱托……这些画面如同梦魇,反复在他脑海中上演。
他曾是统率数万精锐的兵团司令,意气风,如今却成了败军之将,背负着数万袍泽性命的沉重十字架。
巨大的心理落差和道德谴责让他几近崩溃,一度将自己锁在房间里,望着配枪,内心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了结自己,似乎是一种解脱,一种谢罪。
但就在最黑暗的时刻,那些牺牲将士的面孔变得更加清晰。
他们信任他,跟随他,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海鸥将军(戴安澜)临死前念念不忘的是“部队”
和“抗战”
。
如果他们地下有知,会希望自己的长官以自杀来逃避责任吗?不!
绝不会!
他们渴望的是复仇!
是用敌人的鲜血来祭奠英灵!
一股强烈的、近乎偏执的念头从杜聿明心底升起:他不能死!
他必须活下去,必须重返战场,必须用胜利和敌人的头颅,来洗刷这份耻辱,告慰死去的弟兄!
自杀是懦夫的行为,活着承受痛苦,并最终战胜敌人,才是真正的偿还!
他整理好军装,剃须净面,尽管眼神依旧疲惫痛苦,但多了一丝决绝。
他主动求见**石。
黄山官邸,气氛凝重。
杜聿明笔直地站在**石面前,深深低下头:“校长,学生有罪!
缅北之败,责全在我杜聿明一人!
决策失误,指挥不当,致使数万忠勇将士埋骨异域,损我国威,辜负了您的信任!
学生……罪该万死!
恳请校长严惩!”
**石看着眼前这位曾经的爱将,如今形销骨立,满面悔恨,心中亦是复杂难言。
他固然恼怒其败绩,但也知缅北之败原因多重,非杜聿明一人之过,且其嫡系第五军损失最为惨重,其心痛可想而知。
更重要的是,杜聿明此刻的态度——不推诿、不狡辩,坦然认罪,只求重返战场戴罪立功——这符合他对黄埔学生应有的气节和担当的期望。
沉默了良久,**石缓缓开口,语气严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回护:“光亭,你确实有负党国重托!
此次损失,痛彻心扉!
你的罪过,岂是一句认错就能抵消的?”
“是!
学生明白!
学生不敢求恕罪,只求您能给学生一个机会,一个重返前线、与日寇决一死战的机会!
学生愿赴汤蹈火,马革裹尸,绝不皱一下眉头!
只求能多杀倭寇,为死难的弟兄们报仇雪恨!”
杜聿明抬起头,眼中燃烧着近乎疯狂的复仇火焰。
**石又沉默了片刻,最终挥了挥手:“罢了。
知耻而后勇,善莫大焉。
你的处分,军委会自有公论。
眼下滇西形势紧张,日军窥伺怒江,你且先去昆明行营,协助龙云(昆明行营主任)整饬防务,戴罪图功吧。
至于重返缅甸……待时机成熟再说。”
虽然没有立刻得到重返缅北战场的命令,但获得了戴罪立功的机会,能够回到距离前线更近的地方,杜聿明已是感激涕零。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