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零年一月,凛冽的朔风卷过昆仑关焦黑的隘口,呜咽声里裹挟着硝烟与血腥的余烬。
谷地中,燃烧的战车残骸尚未冷却,扭曲的钢铁骨架间,暗红的冻土凝结着侵略者最后的疯狂。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寂静,是风暴过后,下一轮雷霆降临前的短暂死寂。
李锦站在一处被炮火削平的山岗上,身披的将官呢大衣下摆沾染着泥泞与硝烟。
他脚下,半块雕刻着精致樱花的铜质家纹徽章深陷泥中,那是中村正雄的遗物,在晨曦微光下泛着冰冷而讽刺的光泽。
参谋长陈瑜中将肃立一旁,手中那份墨迹未干的昆仑关大捷战报,其上的数字——毙敌逾八千,俘三百,缴获无算——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钧座,昆仑关已定,残敌肃清。
第五军杜长官所部正在整补,加固关防。”
陈瑜的声音带着激战后的沙哑,却掩不住振奋,“南宁方向,日军因我昆仑关大捷,其台湾混成旅团及近卫混成旅团一部攻势已显颓势,收缩防御于邕江北岸及南宁近郊。”
李锦的目光越过脚下这片吞噬了“钢军”
的坟场,投向南方烟云笼罩的邕江平原。
他没有看那份战报,只是缓缓俯身,用戴着皮质手套的手,将泥泞中那半块樱花家纹用力抠出,冰冷的金属硌着掌心。
他直起身,山风卷起大衣衣角,猎猎作响。
“寇可往,”
他的声音不高,却似金铁相击,清晰地穿透寒风,“我亦可往!”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扫过身后肃立的楚南河、韩晓征、戴安澜(左臂吊着绷带)等诸将,斩钉截铁:
“传令!
第七军韩晓征装甲集群、新编第一军梁卫国机械化步兵师,立即整补油弹!
两小时内,向南宁方向,全追击!
目标——击溃邕江北岸之敌,光复南宁!
第五军戴安澜部2oo师,配属集团军直属炮兵一部,为左翼掩护,扫荡昆仑关以南残敌,保障我追击兵团侧翼!
此战,务求疾如风火,穷追猛打,绝不给倭寇喘息之机!”
“是!”
吼声如雷,震得山岗碎石簌簌而下。
钢铁的洪流在焦土上再次开始躁动集结。
邕江北岸,冬日的江水透着刺骨的寒意,流平缓。
浑浊的江面上,几座被炮火摧残得摇摇欲坠的铁路桥、公路桥的残骸,如同巨兽断裂的脊骨,歪斜地插入水中。
北岸,日军利用原有的江防工事和仓促构建的野战阵地,构筑起一道绵密的防线。
轻重机枪巢、迫击炮位、反坦克炮掩体星罗棋布,残存的八九式、九五式战车如同铁乌龟般分散在几个支撑点后,炮口阴森地指向南岸。
士兵们蜷缩在冰冷的堑壕里,脸上写满昆仑关惨败后的惊惶与疲惫,却又在军官的呵斥和督战队的枪口下,强撑着战斗意志。
头顶,几架日军侦察机如同讨厌的乌鸦,低空盘旋,出嗡嗡的噪音。
“师团长阁下严令!
死守邕江北岸!
后退者,格杀勿论!”
一名日军大佐挥舞着军刀,在堑壕后声嘶力竭地咆哮,试图驱散士兵眼中弥漫的恐惧。
昆仑关“钢军”
旅团的覆灭,像一块巨大的阴云,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北岸守军的心头。
南岸,距离江边数公里的一片被炸毁的村庄废墟中。
第七军军长楚南河中将和第2装甲师师长韩晓征中将,伏在一堵断墙后,高倍蔡司望远镜的镜头里,清晰地映出北岸日军防线的虚实。
寒风卷过废墟,扬起阵阵灰土。
“江面宽阔,水流虽缓,但徒涉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