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阜山的夏夜,闷热得如同巨大的蒸笼。
白日里被炮火反复犁过的焦土,此刻正蒸腾着裹挟血腥与硝烟的热气。
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只有不知疲倦的蚊虫在低吟,还有远处日军篝火堆飘来的、若有若无的异国歌谣,以及伤兵压抑的呻吟,在死寂的山谷间回荡。
第七军第1装甲师师长周胜少将蹲在一辆豹式坦克的履带旁,用沾满油污的手套抹去额头滚落的汗珠。
借着坦克动机舱盖缝隙透出的微弱光线,他正和几个同样灰头土脸的装甲兵骨干,对着摊在地上的一张手绘地图低声讨论。
“狗日的第9师团,白天在‘鹰嘴崖’(周胜给一处险要阵地起的代号)碰得头破血流,晚上肯定憋着坏!”
周胜的手指戳在地图上一个标着红叉的山坳,“这里是鬼子白天炮击最猛的地方,我估摸着,他们想趁着夜色,把步兵偷偷运动到那片断崖底下,明天拂晓,配合炮火,玩个‘中心开花’!”
“师座英明!”
一个脸上带着炮火熏痕的连长瓮声瓮气地说,“那断崖下头林子密,石头缝多,藏个把营的人没问题!
白天咱们的炮火死角也多。”
“哼,想得美!”
周胜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老子的豹子白天蹲坑挨炸,晚上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传令!”
他声音陡然拔高,却又压得极低,“一营!
把你们还能动的豹子,给我悄悄拉到‘鹰嘴崖’反斜面预设阵地!
炮口对准断崖下那个山坳!
听我命令!
二营的iv号,在左翼‘野猪林’埋伏!
王强师长的机械化步兵营,派两个连,带上巴祖卡和迫击炮,前出到‘蛤蟆沟’潜伏!
等炮声一响,给我封住鬼子退路!”
“明白!”
几个军官低声应道,迅消失在黑暗中。
与此同时,富水河下游,日军第9师团前线指挥部。
几盏马灯在低矮的帐篷里摇曳,光影在师团长吉住良辅中将那张阴沉如水的脸上跳动。
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烟草和汗水的混合气味。
几个联队长垂手肃立,大气不敢出。
“废物!”
吉住良辅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整整一天!
在支那军所谓的‘鹰嘴崖’下,丢掉了帝国多少勇士的性命?!
连一块像样的阵地都没啃下来!
石井嘉穗(第18联队长),你的联队是纸糊的吗?!”
石井嘉穗大佐猛地挺直腰板,脸色涨红:“师团长阁下息怒!
支那军火力异常凶猛!
其战车(指豹式)隐蔽极好,射程远,精度高!
我联队配属的战车中队损失殆尽!
步兵在对方密集的机枪和迫击炮火力下,损失惨重!
且地形极其不利…”
“地形不利?难道支那人就有利吗?!”
吉住良辅粗暴地打断他,“借口!
都是借口!
本间雅晴的第27师团在左翼进展同样迟缓!
畑俊六大将和冈村宁次司令官已经来严厉训斥!
武汉攻略,刻不容缓!
我们在这里每拖延一天,支那军就能在武汉多构筑一道工事!
北线万家岭的耻辱,难道要在我们南线重演吗?!”
他猛地站起身,枯瘦的手指狠狠戳在地图上的幕阜山主脉:“不能再这样消耗下去了!
必须改变战术!”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命令!”
“第一,今夜凌晨三时,第18、第36联队各抽调一个精锐步兵大队,由工兵协助,秘密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