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觉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仿佛要将连日来的惊惧、疲惫以及体内那场不为人知的冲突所带来的消耗彻底补回。
等他被一阵刺骨的寒意冻醒,迷迷糊糊睁开眼时,现自己正趴在一片冰冷的、微微晃动的“地面”
上。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以及……粗重的喘息声。
他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令人心慌的纯白。
雪花如同鹅毛般密集地洒落,视线所及,尽是起伏的雪丘和远处连绵的、被冰雪覆盖的黑色山峦。
他正被央金背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没过小腿的积雪中。
每走一步,都会出“咯吱”
的声响,留下深深的脚印,随即又被风雪迅抹平。
“女……女菩萨?”
玄觉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刚睡醒的茫然,“我们……这是在哪儿?”
“醒了?”
央金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明显的疲惫,却依旧稳定,“我们已经绕过死亡沼泽,现在在雪山背面。
再坚持一下,翻过前面那个垭口,应该就能看到逻娑河谷了。”
雪山背面!
逻娑河谷!
玄觉的脑子瞬间清醒了大半!
他们竟然真的在吉桑阿嬷的指引(和牺牲)下,闯过了那条绝路!
他挣扎着想下来自己走:“我……我能走了,女菩萨你放我下来吧!”
“别乱动!”
央金低喝一声,将他往上颠了颠,“这雪底下全是冰缝和暗坑,一脚踩空神仙难救。
老实待着!”
玄觉顿时不敢动了,老老实实趴好,心里却涌起一阵难言的感激和愧疚。
自己不仅帮不上忙,还成了累赘。
他偷偷看了看央金侧脸,丝和长长的睫毛上都结了一层白霜,呼吸时呵出大团大团的白气,显然已经背着他走了很久很久。
“那个……阿嬷她……”
玄觉小声问道,声音有些颤。
央金沉默了片刻,脚步丝毫未停,只有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有些飘忽:“她挡住了追兵。
这份情,我们记着。”
玄觉鼻子一酸,低下头,不再说话,只是将怀里的萝卜抱得更紧了些。
风雪越来越大,能见度极低。
央金全靠着“猎莲图”
上对这片区域的模糊标注和过人的方向感艰难辨识着道路。
每一步都像是在与天地伟力抗争。
玄觉趴在央金背上,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肌肉的紧绷和逐渐沉重的呼吸。
他心里焦急,却无能为力,只能努力减少自己的动作,试图减轻一点负担。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怀里的萝卜又轻轻动了一下,散出一丝极其微弱的温热。
与此同时,他右臂那已经愈合的伤口处,也传来一丝轻微的、如同蚂蚁爬过般的麻痒感。
一种极其模糊的、难以言喻的直觉涌上心头。
“女菩萨……”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好像……往左边一点走……感觉……那边好像……踏实点?”
他说得毫无底气,自己也觉得这感觉来得莫名其妙。
央金脚步一顿,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复杂。
若是平时,她定然斥责这憨货胡言乱语。
但经历了沼泽石林中那匪夷所思的一幕,她对玄觉这种莫名的“直觉”
已然不敢轻视。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左侧的地势,又对照了一下脑海中东地图的方位,略一沉吟,竟然真的依言微微调整了方向,向左侧偏移了十几步。
果然,这一片的积雪似乎相对坚实一些,踩下去下陷的深度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