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使之人,是今科举子,苏州府的陆文渊。”
魏进忠的声音压得很低。
“此人出身江南陆氏,家族与靖安侯府牵连甚深。他在江南士林素有玉面才子之称,是今科状元的大热人选。”
魏进忠的脸色有些发沉。
“他的手段很高明,自己从未说过您半句不是。”
“只在几天前办了场文会,席间借着探讨为政之本,句句影射您。”
“说什么我辈读书人,根基务必沉稳厚重。”
“又说以机巧取胜,终是空中楼阁,心思诡谲,便离了圣人门徒的诚与正。”
魏进忠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复述。
“现在,机巧诡谲,非为政之才的帽子,怕是已经在京城士子圈里给您扣死了。”
“公子,这用心何其歹毒!春闱在即,阅卷官多是看重风评的老臣,若是听信了这些……”
魏进忠的担忧几乎要从眼里溢出来。
他忍不住建议道:“公子,春闱主考官是陈希文陈大人,他最重风评。要不……老奴动用些宫里的旧关系,想办法在陈大人那边递几句话,旁敲侧击一番?”
在他看来,这是眼下唯一能止损的法子了。
林昭听完,只是将目光从书卷上移开,落在那方油亮的墨锭上,神色平静无波,仿佛魏进忠说的,不过是今天天气如何。
“澄清?”
林昭淡淡反问,而后摇了摇头。
“不必。”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那方产自徽州的廷珪墨。
“魏公公。”
“劳烦,把这砚台里的墨倒掉一半。”
魏进忠愣住了,完全没明白公子的意思。
这可是千金难求的上好徽墨。
林昭看穿了他的不解,继续道:“然后,换上库房里最寻常的那种松烟墨。”
松烟墨?
魏进忠的眉头拧成一团。
那是给府里记账下人用的粗墨,颗粒混浊,烟火气呛人,如何配得上这上好的宣纸?
“公子,这……”
“去吧。”
魏进忠不敢多问,立刻照办,倒掉半池珍贵的墨汁,取来廉价的松烟墨块,兑水研磨。
刺啦、刺啦。
粗糙的墨块在砚台上摩擦,发出干涩的声响。
林昭看着那渐渐浑浊的墨色,这才开口,声音平淡得像在说一件寻常事。
“魏公公,你觉得,一篇惊才绝艳的策论,配上这廷珪墨,呈到考官面前,是何光景?”
魏进忠想了想,答:“自是锦上添花,相得益彰。”
“不错,是锦上添花。”
林昭点头,眼神却陡然锐利起来。
“但若用这最寻常,甚至粗劣的松烟墨,写出一篇让所有考官都无法释卷,不得不击节叫好的文章呢?”
“那又是何光景?”
魏进忠研墨的手停在了砚台中央,力道一卸,粗糙的墨块在砚石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干涩声响。
他怔怔地看着林昭,嘴唇微张,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锦上添花,是意料之中的优秀。
可若是用最不堪的笔墨,写出传世的文章……
“他们说我机巧,说我根基不稳。”
林昭的指尖在桌案上轻轻叩击,笃,笃。
“那好,我便用读书人最不屑的俗物,写出他们皓首穷经也写不出的文章。”
“我要让考官们看到,当他们还在计较德行风评、笔墨好坏时,我的策论,已在为大晋江山谋万世太平!”
“这,便是石破天惊!”
一股寒气顺着魏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