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暗祈祷只要实现愿望,献上自己的寿元,献上妻女儿孙的,比比皆是。
何蓉也是如此。
陈安依然记得,何蓉第一次来云麓宫向他祈愿,是在九十年代初,一个礼崩乐坏,魑魅魍魉横行的年代。
那时候的何蓉,还是一个身上带着水锈和鱼腥味的杀鱼女。
她的儿子生病,到处寻医问药也不见好。
自己家庭条件一般,到处借钱也凑不齐去大医院的费用,在郡沙本地的医院治了一段时间,又被她丈夫把儿子接了回去。
他说,反正治不好,有这钱不如让他去赌两把。
她这个丈夫是个彻彻底底的“正宗郡沙本地人”。
一般那种喜欢说自己是“正宗郡沙本地人”的,往往就是整天打麻将不务正业,真本事没有只会翻嘴皮子,以会“策”别人为荣。
她丈夫不但不管儿子的死活,每天打牌喝酒,输光了就在家里搜钱,搜不到钱就打何蓉,甚至要打儿子,何蓉为了护住生病的儿子,总被他打得遍体鳞伤。
何蓉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听了一个算命先生的话,用床单把奄奄一息的儿子捆在背上,一步步地爬到了麓山顶,跪在了云麓宫西北偏殿的无名金身神像前。
本就瘦弱的妇人,全身汗水淋漓,双腿抖动得再也站不起来,粗重犹如风箱的呼吸声,精疲力竭的耗尽生机的样子,不比她儿子好多少。
她磕得头皮都破了,双手死死地抓着那泛着幽幽光芒的青色地砖,声音沙哑犹如泣血,“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的儿子……用我十年,二十年……不,用我的命换他的病好……”
夜风袭来,总是温柔。
陈安回过神,微微笑着看向已经是“人间富贵花”的老太太。
“娭毑,我走这边,去学校上晚自习。”
“好孩子,去吧,也考上国防科技大学啊,我介绍我孙女给你认识。”
何蓉老太太看着陈安离开,满脸慈祥,当年自己的儿子病好了以后,也是这般少年模样,轻松惬意,健步如飞。
想到这里,何蓉眼睛湿润,满怀感激地重新看向云麓宫的方向。
她至今都清清楚楚地记得,当她在那尊金身神像面前泣血跪拜祈愿后,一个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用你丈夫的命,换你儿子的命,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