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羽蹲在灶台前,划了根火柴去点引火的玉米芯。
柴有点潮,呛得他直咳嗽,烟雾缭绕里,眼前总晃着刘芳穿新皮靴的样子——绛红色的皮子裹着她的脚踝,走起路来带点轻快的响,像踩在琴键上。
“这破柴。”
他嘀咕着,往灶膛里添了把干树枝,火苗终于“腾”
地窜起来,舔着锅底,映得他脸烫。
屋子里渐渐暖和了,可空荡荡的,除了柴火噼啪声,再没别的动静。
他想起刚才在刘芳家,炕是热的,菜是香的,她说话时总带着点笑,哪怕是骂他,也像在打情骂俏。
“想啥呢。”
高羽拍了拍自己的脸,从锅里舀了瓢热水,倒进爷爷的搪瓷缸里。
缸子上的红五星掉了漆,是爷爷年轻时从部队带回来的。
他把缸子放到遗像前:“爷爷,刘婶子做的菜好吃,比我上次给你带的酱牛肉香。”
正愣神,院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是刘芳的大嗓门:“高羽,火生着没?我给你拿了点干柴。”
高羽赶紧迎出去,见她抱着一捆松针,冻得鼻尖通红,脚上还穿着那双新皮靴。
“刘婶子,你咋又跑来了?”
“怕你这笨小子点不着火,冻一夜。”
刘芳把松针扔到墙角,径直往屋里走,“哟,还真生着了,不错。”
她走到灶台边,掀开锅盖看了看:“就烧了点水?晚上吃啥?”
“还有早上剩的馒头,馏馏就行。”
“那哪行。”
刘芳皱着眉,“等着,我回家给你端碗肉来,刚炖的排骨。”
没等高羽拦,她已经踩着皮靴跑出去了,红影一闪,消失在院门外。
高羽望着她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
他摸出烟,刚要点,又想起刘芳抽玉溪时吃惊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这女人,又泼辣又心细,像山里的野枣,看着扎手,吃着甜。
没一会儿,刘芳端着个大碗回来,排骨炖得油光锃亮,还飘着葱花。
“快趁热吃,补补。”
她把碗往桌上一放,眼睛往炕上瞟了瞟,“你这被子薄,晚上冷不冷?”
“还行,我火力壮。”
“壮啥壮,年轻也不能冻着。”
刘芳走到炕边,摸了摸被子,“明儿我把我那床厚棉被给你抱来,我一个人盖两床也嫌热。”
“不用不用,刘婶子,我真不冷。”
“咋不用?”
刘芳瞪他,“跟你爷爷一个犟脾气。
就这么定了,明儿一早就给你送来。”
高羽没再推辞,低头扒拉着排骨,肉炖得烂乎,带着点松木的香。
他知道,刘芳的好意,推了反而生分。
“对了,你说开饭店的事,是真的?”
刘芳坐到炕沿上,晃着新皮靴问。
“嗯,想试试。”
高羽咽下嘴里的肉,“在学校附近找个小门面,卖家常菜,你做的这排骨就挺合适,肯定受欢迎。”
“我哪行。”
刘芳笑了,“到了城里,还不得让人骗了?再说,我这豆腐坊……”
“豆腐坊先关了呗。”
高羽抬头看她,“刘婶子,你不想出去闯闯?总守在村里,多闷。”
刘芳没说话,手指抠着皮靴上的拉链,半晌才叹口气:“闯?我这岁数,除了做豆腐炒菜,啥也不会。”
“会这些就够了。”
高羽放下碗,“你做的菜比城里饭店的好吃多了,我帮你盯着门面,你掌勺,保准能火。”
刘芳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有火苗在跳。
“真……真能行?”
“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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