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阿密的海,在夜幕下是一整块沉黯的墨蓝,唯有远处城市勾勒的一线金光,和近处游艇划开的、碎银般跳跃的波浪。
私人码头上,这艘庞然大物静伏着,灯火通明,像一座浮动的宫殿,将周遭的奢华与喧嚣都无声地压了下去。
空气里是咸湿的海风,混杂着雪茄淡淡的烟熏气和若有若无的高级香水味。
林梓明踏上甲板,皮鞋敲击着光洁如镜的柚木地板。
他穿着合体的深色西装,但每一根纤维似乎都仍在抗拒着这里的空气。
与周围那些谈笑风生、举杯邀饮的身影相比,他像一柄过于锋利的刀,刚刚归鞘,却敛不住那股生硬的寒意。
父亲的倒下的画面,李峰父亲憔悴的脸,还有黎永辉那张看似豪爽实则贪婪的面孔,在他脑中切割冲撞。
他握了握拳,指节有些白。
一名侍者无声地引他穿过交谈的人群,走向船艉更私密的区域。
丽莎·巴尼尔就斜倚在栏杆边。
迈阿密的夜风拂动她纱丽的精致边缘,颈项间钻石的光芒几乎盖过了远处城市的灯火。
她手中端着一杯香槟,酒液在金丝编织般的灯光下漾着细碎的气泡。
听到脚步声,她转过头,目光落在林梓明身上,那是一种混合了审视、了然和极淡兴味的眼神。
她微微一笑,递给他一杯酒。
“这里的香槟,总让我觉得少了点恒河边的‘味道’,”
她的英语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柔和,却不容忽视,“你说呢,林先生?”
林梓明接过,指尖冰凉。
“巴尼尔小姐。”
他声音有些干涩。
丽莎似乎并不期待他的回答,她转回身,望着远处海面上那些游弋的、同样昂贵的船只光点。
“我爷爷,”
她轻晃着酒杯,气泡簌簌上升,“他告诉我,在古老的丛林里,最顶级的猎人,从不张牙舞爪。
他们最懂得,如何让自己看起来……像一顿美味的晚餐。”
她侧过头,眼底闪烁着海波与灯光都映不透的深邃光芒。
“诱惑,然后等待。
这才是艺术的最高境界。”
林梓明沉默着,杯中的酒一口未动。
他知道她不是在谈论狩猎,也不是在品评香槟。
丽莎终于步入正题,语气平稳得像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黎永辉。
现在只有他能让李峰的父亲喘一口气,从那个无底洞里暂时爬出来。
而让他愿意松手的唯一鱼饵,就是利益,足够大、足够诱人,让他觉得一切尽在掌控的利益。”
她走向一旁的小圆桌,拿起一份薄薄的、却仿佛重逾千斤的文件。
“江滨那块地,他觊觎了很久,但他的胃口太大,现金流撑不起他的野心。
他需要‘伙伴’。”
她把文件轻轻推向林梓明。
“和我们成立财务公司,以你的名义,用我的资本和国际信誉背书。
‘邀请’他一起开这个梦幻项目。
让他觉得,他抓住了我们的咽喉,或者说,我的钱袋,和你的……仇恨与弱点。”
林梓明的下颌线绷紧了。
与虎谋皮?不,这是直接走进虎口。
“你觉得他会上钩?”
他的声音低沉。
丽莎笑了,那笑容里有一种冰冷的精准,像手术刀划过。
“他不是已经在钩子旁边徘徊了吗?他对李家的打压,对你父亲遗留资源的蚕食,不就是嗅到了血腥味?我们只是把最肥美的那块肉,递到他嘴边。”
她走近一步,香槟的气息几乎拂到他的脸上,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