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潮州地界。
湿热的海风裹挟着咸腥气扑面而来,市集上人声鼎沸,各种腔调的官话、俚语、乃至海外番语交织在一起。
皮肤黝黑的渔民叫卖着刚捕捞上来的奇形海鱼,身着葛布、头戴斗笠的农人摆出蕉荔等鲜果,更有来自天竺、波斯的商人开设的香料铺子,散发出浓郁奇异的香气。
李淳风一身青布道袍,手持拂尘,站在一处稍高的土坡上,望着这光怪陆离、生机勃勃而又充满异域情调的景象,眼中充满了惊奇与思索。
他身后,跟着十几名精心挑选的道门弟子,个个眼神清亮,步履沉稳,既有出尘之气,又不乏干练之色。
“师兄,此地……果然与中原大不相同。”一名年轻弟子低声道,目光扫过远处一座装饰着狰狞神像的土着祭坛,又看了看几个正在兜售符水、念念有词的巫觋,眉头微蹙。
李淳风轻轻摆动拂尘,嘴角却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何止不同,简直是…群魔乱舞,却又别有洞天。
你看,那边拜的是蛇神,那边供的是榕树公,还有那些番商带来的祆教、景教痕迹……信仰芜杂,人心无所依归,正是我道门扎根的沃土!”
他深吸一口这混杂着海风、香料与泥土气息的空气,感受着其中躁动而原始的生命力,心中感慨万千:
“以前在终南山,在长安,总觉得道法精微,当于清静处参玄悟真。却从未想过,真正的道,或许就在这滚滚红尘、在这众生纷扰之中。秦王殿下…还有袁师兄点醒得对啊!守着经卷,道永远只是小道;走入民间,应对这万千气象,方是大道!”
他转身,看向身后众弟子,声音清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诸位师弟,自今日起,我等便在此地落脚。
秦王殿下予我道门如此重任,开放印书之利,助我刊印道典,又许我等借助不良人渠道传递消息,此乃千载难逢之机,绝不可辜负!”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传道,是明线!要让此地百姓知晓,何为清净自然,何为道德仁义!我道门有医卜星相、养生祈福之术,可解其病痛,可安其心神,可授其农耕桑麻之技!要让他们明白,拜那些虚无缥缈的邪神,不如尊天地、敬祖先、修自身!”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却更显凝重:“但还有一线,是暗线!尔等需谨记!打听情报,摸清此地的脉络!各部落首领何人?
与冯盎关系如何?冯盎麾下将领有哪些?其赋税、兵备、民心向背如何?那些番商与谁往来密切?这岭南的盐铁、粮食、香料、珍宝,究竟如何流通?这些,都要像春雨润物般,悄无声息地探听清楚!”
一名弟子疑惑道:“师兄,我们乃方外之人,打探这些军政俗务,是否……”
李淳风拂尘一摆,打断他:“迂腐!殿下说过,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岭南动荡,烽烟四起,我道门又如何安心传道?若冯盎真有异志,祸乱一方,我道门岂能坐视?知己知彼,方能弘道安民!此事,关乎道门能否在此地真正立足,更关乎殿下大计,绝不可等闲视之!”
众弟子神色一凛,齐声应道:“谨遵师兄法旨!”
李淳风满意地点点头,指着山下喧嚣的市集和远处隐约的村落:“就从这里开始!分组行动!一组人,就在这市集开阔处,立起‘义诊’‘答疑’的牌子,免费为百姓诊病、算卦、讲解农时,施药的同时,传播道法基础。
另一组,深入附近村寨,看看有无需要帮助的贫苦人家,帮其修缮房屋,教授简单的卫生常识,顺便了解民情。记住,和气、耐心、务实!要让百姓先感受到好处!”
“是!”弟子们领命,立刻有序地分散开来,融入那片喧嚣之中。
李淳风自己则信步走入市集,看似随意闲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