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突厥王庭,牙帐之内。
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牛油火把的光芒在帐内跳跃,映照着一张张或倨傲、或凶悍、或紧张的面孔。
主位之上,西突厥可汗统叶护斜倚在铺着华丽毛皮的宝座上,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一串宝石,眼神睥睨地看着帐下站立的两位大唐使臣。
鸿胪寺少卿王玄策与使团护卫将军苏定方,身着大唐官袍,昂然而立。
他们身后,是二十名紧握仪仗、眼神锐利如鹰的唐军精锐。
王玄策刚刚陈述完大唐关于互市、茶马贸易以及共同维护丝绸之路南道安全的提议,语气不卑不亢。
统叶护听完通译的转述,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并未立刻回答。
他下一位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部落酋长却先按捺不住,猛地站起身,指着王玄策,用生硬的汉语吼道:
“互市?可以!
但我们西突厥的规矩,和你们东边那些软弱的部落不一样!”
他伸出三根粗壮的手指:“第一!
你们想要我们的好马、我们的皮毛,就得拿出诚意!
把你们那种叫‘龙夏醇’的烈酒,怎么酿的,法子交出来!”
接着,他手掌一翻:“第二!
初次见面,礼不可废。
先送上五千斤你们上好的青盐,作为觐见我们大汗的礼物!”
最后,他狞笑一声:“第三!
以后所有经过我们地盘的商队,关税,按你们以前给东突厥的三倍交!”
“答应了,你们就可以在这里做生意。
不答应……”
酋长猛地一拍腰间的弯刀刀鞘,出“啪”
的一声脆响,“哼!
就怕你们这百来号人,走不出这片草原!”
帐内顿时响起一片嚣张的附和声和怪笑声,西突厥的贵族和将领们纷纷用贪婪和挑衅的目光打量着大唐使团。
苏定方脸色一沉,握紧了拳头,上前半步,却被王玄策用眼神轻轻制止。
王玄策脸上看不出丝毫怒意,反而露出一丝淡淡的、仿佛听到什么可笑事情的笑容。
他轻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目光平静地看向宝座上的统叶护,完全无视了那位叫嚣的酋长。
“可汗,”
王玄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冷意,“您的部下,似乎不太懂规矩。
与大国使臣交谈,何时轮到无关之人肆意狂吠?莫非,这就是西突厥的待客之道?还是说……他的狂言,本就出自可汗的授意?”
统叶护眼睛微微眯起,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他的话,就是本汗的意思。
王使者,条件就是这些。
答应,我们就是朋友。
不答应……呵呵,你们大唐皇帝的手,还伸不到这么远。”
王玄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凛然的肃穆。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可汗可知,我大唐陛下,为何派我等前来,与西突厥商议互市,而非……如对待东突厥颉利那般?”
他提到“颉利”
二字时,帐内不少西突厥贵族的脸色都微微变了一下。
武德九年的渭水之变,虽未如另一个时空那般签订城下之盟,但天降神兵般的秦族生擒颉利、席卷十万突厥大军的恐怖战力,早已通过那些被放归的战俘之口,传遍了草原,成为所有突厥人心头难以磨灭的恐惧阴影。
尽管细节模糊,但“唐军有鬼神相助”
、“不可轻易南犯”
的印象却深深种下。
王玄策继续道:“那是因为我皇陛下胸怀四海,愿以德服人,以利交邻,给予西突厥一个成为朋友,而非敌人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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