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了脸色微变的房玄龄、杜如晦和长孙无忌身上:“三位相公老成谋国,所献‘三步’之策,于朝堂而言,于管控而言,或许堪称‘周全’,甚至‘高效’。”
“然,”
他语气沉痛,“请恕臣直言,此策…是否过于功利?是否…只考虑了朝廷的‘安’与‘控’,却全然忽略了…那些即将归附之‘人’的…心?”
“他们是人!”
韩浩的声音猛然拔高,如同洪钟,震响在每个人的耳边,“是有血有肉,有父母妻儿,有祖先崇拜,有自己语言习俗,有喜怒哀乐,会感恩也会怨恨的…活生生的人!”
“不是圈里的牛羊,不是可以随意拆散打乱、强行配种的牲畜!”
“强制迁徙,打散部落,强制通婚,急迫教化…诸位可曾想过,他们在背井离乡、前途未卜的恐惧之上,再骤然失去一切熟悉的纽带和传承,被当作‘异类’强行‘改造’,内心会是何等的惶惑、痛苦与屈辱?”
“这样的归附,带来的真的是‘归心’吗?还是…埋下世代仇恨的种子?”
“我们大唐,不是应该以煌煌气度、先进文明、富足生活,让他们自地心向往之,心甘情愿地学习、融合吗?为何要如此急不可耐,甚至…不惜用上近乎…羞辱的手段?”
韩浩深吸一口气,最后说道:“陛下常以‘民为本’。
这‘民’,难道不应包括这些诚心归附,即将成为大唐新子民的人吗?若一开始便视他们为需要严加防范、亟需改造的‘蛮夷’,甚至…‘畜生’,那陛下接纳他们的初心——那份‘德化四海、庇护万民’的仁德之心,又该置于何地?天可汗的颜面,又该置于何地?”
“臣言尽于此,请陛下圣裁!”
韩浩躬身一拜,退回了队列。
整个太极殿,鸦雀无声。
落针可闻。
刚才还争得面红耳赤的文武百官,此刻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术,怔在原地。
李孝恭张了张嘴,想反驳,却现喉咙有些干涩。
他脑海里闪过的是龙原那些纹身彪悍却同样有血有肉、重情重义的秦族红棍们。
许多出身世家的官员,脸上火辣辣的。
韩浩那句“祖上可是汉人”
如同一根刺,扎进了他们内心深处那点微妙的优越感。
而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三人,则是面色复杂,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恍然与…惭愧。
他们精于算计,善于谋划,一切以帝国利益和安全为最高准则,却在此事上,不知不觉地…忽略了最基本的“人”
的情感和尊严。
他们将契丹视为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
,一套需要处理的“数据”
,却忘了那背后是数十万活生生的人。
李世民端坐于龙椅之上,手指无意识地停止了敲击。
他深邃的目光扫过台下静默的群臣,最后落在韩浩身上。
良久,皇帝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韩爱卿…所言,振聋聩。”
“是朕…与诸位宰相…思虑不周,险些…本末倒置。”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全场:“契丹举族内附,所求者,乃生存,乃安宁,乃朕与大唐之庇护。
朕若接纳,他们便是朕之子民,与关中百姓、山东子弟、江南儿女…并无不同。”
“对待子民,岂能用对付仇寇、管理牲口之策?”
“马周、于奎、韩浩所虑,方是长治久安之道,方是朕‘天可汗’应有之气度!”
“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
“臣在!”
三位宰相立刻躬身。
“尔等即刻重新拟定方略!”
李世民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