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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岳飞,见这位往日里冲锋陷阵从不皱眉的汉子,此刻眼眶通红,双手攥着旨意,指腹几乎要将绫缎捏破。
“鹏举……”
王棣想安慰几句,却现所有话语都苍白无力。
岳飞猛地将旨意掷在地上,玄色战袍一甩,转身走向帐外。
他脚步踉跄,路过案上那幅舆图时,目光落在汴梁的标记上,突然停下脚步,伸手抚过那凸起的城墙轮廓——那是宗泽老将亲手补画的。
他想起老将说过的“待开春,咱们便从这里打回去”
,想起自己背上“尽忠报国”
的刺青,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滴在舆图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大哥,”
岳飞转过身,声音沙哑,却带着几分决绝,“飞虽被逐出军营,却仍是大宋子民。
只要还有一口气,便会守着这中原土地,等着王师北渡的那一天。”
说罢,他对着王棣深深一揖,转身大步走出帐外。
帐帘被风吹得重重落下,王棣望着岳飞远去的背影,那玄色的身影在暮色中渐渐变小,最终消失在黄河渡口的风沙里。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旨意,又看了看案上那封被置之不理的奏疏,心中满是悲愤与无力。
烛火渐渐矮了下去,砚台中的墨汁早已干涸,帐外的风沙还在呼啸,像是在为这两位忠臣的遭遇呜咽,又像是在为飘摇的大宋叹息。
王棣走到案前,将自己的奏疏与斥责他的旨意放在一起,目光再次落在舆图上。
曹州的赤色小旗依旧醒目,可汴梁的方向,却似被一层浓雾笼罩,看不清前路。
他握紧拳头,心中默念:“官家,臣已尽忠,只盼您莫要辜负这中原的山河,莫要辜负这千万将士与百姓。”
帐外的风越来越大,吹得烛火剧烈摇曳,仿佛下一刻就要熄灭。
王棣抬手按住被风吹起的舆图,指尖停在汴梁的位置,久久没有移开。
不知走了多久,岳飞猛地停住脚步,风沙卷着黄河的水汽扑在脸上,竟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玄色战袍还沾着帐内烛火的余温,腰间宝剑却似比往日更沉,剑身上刻着的“尽忠”
二字,在暮色中泛着暗哑的光。
他回头望了一眼王棣的军帐,烛火已被风吹得只剩一点微光,像极了此刻中原大地上摇摇欲坠的希望,可攥在掌心的双拳,却渐渐收紧。
“革职逐营又如何?”
岳飞低声自语,喉间还残留着方才的哽咽,声音却已添了几分刚硬,“只要能杀金人,护中原,便是弃了这军职,做个寻常士卒,也值!”
他转身望向北方,暮色中隐约能看见黄河的浊浪翻滚,对岸的天际线蒙着一层灰沙,那是河北的方向——那里有被金人铁蹄踏碎的城池,有盼着王师北还的百姓。
当夜,岳飞便将仅有的行囊打了个紧实——几件换洗衣物,一块临走前母亲缝的粗布帕子,还有那柄从不离身的沥泉枪。
他没有向军中旧部辞行,怕见了那些熟悉的面孔,会忍不住动摇。
趁着夜色,他牵着一匹从驿卒处借来的瘦马,悄悄出了军营,沿着黄河西岸向北行去。
马蹄踏在沙砾地上,出细碎的声响,偶尔惊起几只宿鸟,翅膀扑棱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行至黄河渡口时,天刚蒙蒙亮。
摆渡的老船家见他一身战袍,腰间悬剑,手持长枪,神色却带着几分落寞,忍不住问道:“将军这是要北渡?如今北岸不太平,金人时不时便会巡河,可要当心啊。”
岳飞闻言,从怀中摸出几枚铜钱递过去,声音沉缓:“老丈放心,我不是要去寻金人麻烦,只是想回河北,看看故人。”
老船家接过铜钱,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