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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逾越本分?”
赵构冷笑一声,从案下抽出另一本奏折,那是李纲昨日送来的军功册副本,封皮的牛皮还带着新鞣的气味,“卿可知韩世忠将军在宣和年间单刀擒方腊,却被上司辛兴宗夺取功劳?可知刘延庆畏战避敌,却让尽心报国的种老将军这种忠臣含冤?李纲定赏罚、派御史,是为了让士卒流血后能得赏,让贪腐者不敢妄为——这若算专权,那靖康时那些见敌就跑的官员,倒成了忠臣?”
胡舜陟被问得一时语塞,他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却见赵构拿起案上的玉玺,在一份空白的圣旨上盖了下去——那玉玺是和田玉做的,上面有一道细微的裂痕,是靖康之变时从东京带出来的,此刻沾了朱砂,印在明黄的圣旨上,像一颗跳动的红心。
“胡卿既不知兵,也不懂民生,”
赵构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朕命你出知庐州,即刻启程,去看看地方上的百姓是如何受苦,再想想该如何为大宋效力,不必再留在朝堂上议论军务了。”
胡舜陟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猛地叩,额头撞在金砖上,出“咚”
的一声响:“官家三思!
李纲之策看似强军,实则耗损国力,若再任其为之,恐重蹈靖康之覆辙啊!”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头散乱下来,沾在额头上,官帽也歪了,露出里面的青色头巾,显得格外狼狈。
赵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里已没了半分犹豫:“朕意已决,胡卿不必多言。”
他抬手挥了挥,两名太监立刻上前,架住胡舜陟的胳膊。
胡舜陟还想挣扎,嘴里喊着“官家三思”
,却被太监架着往外走,官袍的下摆拖在金砖上,蹭得沙沙作响,直到殿门关上,那声音才渐渐消失。
殿内又恢复了安静,只有高宗案上的龙团茶还冒着热气,茶香混着殿外飘进来的霜气,透着几分清苦。
赵构看向李纲,语气缓和了许多:“李相公,新军制之事,朕信你。
朝堂上的杂音,你不必放在心上。”
李纲躬身行礼,象牙笏板贴在胸前,声音沉稳如石:“臣谢官家信任。
臣定当竭尽所能,整饬军政,待他日甲车咸备,必率禁军北上,迎回二帝,收复河山。”
晨光此刻已透过窗棂照进殿内,落在龙案上的舆图上——那是李纲昨日呈上来的大宋舆图,东京城的标记用朱砂涂得格外醒目,此刻被阳光一照,竟似有了温度。
殿外的寒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打在宫门上,却没再像昨夜那般凛冽,倒似也在为这复土的誓言,添了几分暖意。
满朝文武看着李纲挺直的背影,看着高宗案上的舆图,突然觉得,这残破的大宋,或许真的能像李纲说的那样,在焦土上,长出撑天的大树。
晨光顺着窗棂往殿内又挪了半尺,落在高宗赭黄绫袍的下摆上,将那团沾了墨渍的龙纹烘得暖了些,竟似让那金线勾勒的龙目,真睁开了几分。
赵构从龙案后走出,脚步不再似先前那般沉缓,玄色皂靴踩在金砖上,出“笃、笃”
的声响,每一步都透着股前所未有的笃定。
他径直走到案上的舆图前,那幅大宋山河图被晨露浸得微微潮,边角处还留着李纲昨夜手指划过的浅痕——从淮河到黄河,从东京到河间,墨线蜿蜒,像极了血脉在山河间奔涌。
赵构的指尖轻轻落在东京城的朱砂标记上,那点红被阳光晒得烫,竟似烫到了他的掌心。
他忽然想起靖康二年的那个清晨,也是这样的晨光,却照在东京残破的城墙上,金兵的铁蹄踏过朱雀门,宫娥的哭声混着烟火气飘进内殿。
那时他还是康王,从乱军中逃出,一路南奔,夜里枕着马鞍睡觉,梦里全是二帝被掳时的惨状——徽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