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拄着断矛往汴梁挪,走到黄河边,望着结了冰的河面,竟不知该往哪儿去。
第三批散的,是黄河南岸的屯兵。
没了主将约束,又缺了粮草,腊月里的寒风一吹,队伍便成了散沙。
有那胆儿肥的,抢了附近村镇的粮车,裹着细软往南跑;有那念着家的,把铠甲当了换酒喝,醉倒在渡口边,被巡逻的金兵一刀割了脑袋;更多的是冻饿交加,倒在路边,成了野狗的食粮。
南岸的营寨,不出半月便空了大半,只剩些残破的旗帜在风里打着旋,像招魂的幡。
最可气的是唐恪、耿南仲那伙人。
这两个戴着乌纱帽的蛀虫,天天在朝堂上喊“府库空虚,养不起这么多兵”
,手里却拿着账本,一笔笔核计着“遣散一军,可省粮米三千石”
。
正月里,他们竟带着禁军去驱散城边的营寨,嘴里喊着“各寻生路”
,眼里却盯着士兵腰间的最后几文钱。
有个老禁军不服,争辩了几句,被耿南仲的亲随一脚踹翻在地,骂道:“老不死的,朝廷养不起你,还敢聒噪!”
那老禁军爬起来,望着皇城方向,突然放声大哭——他爷爷是仁宗年间的禁军,父亲守过澶渊,到他这辈,竟要被自己人赶出城去。
这般折腾下来,等到金军再围汴梁时,城里的守军已不足七万。
登城望去,再也见不到当年那彩旗如林的景象。
东南城角的箭楼里,四个士兵抱着枪打盹,甲胄上的铁锈红得像血;西城根的马道上,十几匹瘦马啃着结冰的草料,蹄子都冻裂了;库房里的箭镞,凑不齐五千支,有一半还是断了尖的;最惨的是南城,守将点来点去,连老弱病残算上,也不足三千人,城垛间的积雪,竟没人去扫,堆得能没过膝盖。
有个从西北回来的老兵,此刻正缩在宣化门的城楼里,望着城外金军那十五万如黑云般的营帐,忽然想起第一次围城时,自己站在这楼上,身边挤着七八个同袍,那时他们还笑着说“等打退了金狗,去矾楼喝三碗”
。
如今身边只剩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兵,手里握着柄豁了口的刀,冻得嘴唇紫,眼里满是怯意。
风卷着雪沫子撞在城楼上,出呜呜的响,像无数冤魂在哭。
这汴梁城,第一次围城时尚有二三十万兵马撑着架子,如今却只剩这不足七万的残兵,像件破棉袄,怎么挡得住金军那十五万如狼似虎的铁甲?
北风卷着雪粒,打在各州府的军寨辕门上,出“噼啪”
脆响。
可这声响,却盖不过勤王军帐里那一阵阵压抑的怒喝——江南的浙西军刚过淮河,安徽的庐州兵才出寿春,河北的真定军正蹚过结冰的滹沱河,连最偏远的福建汀州兵,都扛着长矛在山道上踩碎了冰碴子。
这些兵马,有的是州县募的乡勇,有的是旧将带的私兵,旗号虽杂,心里却都揣着同一个念头:往汴梁去,把金狗赶出去。
真定军的张统领是员老将,当年跟着种师道守过西北。
他带的三千人里,有一半是父子兵,儿子们背着干粮,老子们扛着大刀,腊月里过黄河时,冰面裂了道缝,一个后生坠了下去,被捞上来时冻成了冰坨,张统领亲手把他埋在岸边,对着汴梁方向磕了三个头:“弟兄,到了城下,我替你多砍两个金狗!”
那时全军的呼喝声,惊得河对岸的野鸭扑棱棱飞了满天。
可就在离汴梁只剩百里的陈留地界,快马带着唐恪、耿南仲的令牌追了上来。
那令牌是黑檀木做的,刻着“三省枢密院”
五个金字,使者是个尖嘴猴腮的小吏,勒住马时,唾沫星子喷在张统领脸上:“张将军,两位相公有令——金兵已退,天下太平,勤王军就地驻扎,不得再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