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将军何事如此急切?”
种师道免冠顿,白散落肩头,声音嘶哑如裂帛:“官家,前番黄河之事,臣等虽未能击敌半渡,然亡羊补牢,犹未为晚!”
他抬起头时,眼眶通红,指着殿外西北方向:“金人此去,必怀叵测。
黄河乃京畿天险,今岁冰封初解,臣请陛下明诏,集陕西、河北诸路大军,于黄河南北两岸择要驻屯。
北岸可守孟津、怀州,南岸当固滑州、郑州,各筑坚垒,多储粮草,操练水师,预为‘防秋’之计!”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上诸臣,续道:“黄河天险,本是我朝屏障,前番金军渡河时,正因我军沿河守备稀疏,方让敌骑轻易得逞。
今若于两岸遍设营寨,多置望楼,白日则旌旗蔽野,金鼓相闻;夜间则篝火连绵,刁斗不绝,如此一来,金军纵有再次渡河之心,亦需忌惮我军布防。”
说到此处,他语气更见郑重:“如今虽和议初定,但金人狼子野心,不得不防,胡骑向以秋高马肥之时南下,我军须预做绸缪。
若能于黄河两岸布下铁壁铜墙,不独可御金军再次渡河,更可使京畿重地固若金汤,此乃长治久安之策啊!”
赵桓闻种师道所言,初时频频颔,目光在黄河舆图上巡睃良久,忽将朱笔往笔山一搁,击案道:“老将军所言极是!
传朕旨意,着河北、河东经略司即刻筹议屯兵事宜,户部拨军饷三十万缗,先济燃眉。”
殿上李纲等主战派大臣尽皆色动,种师道更是长舒一口气,铁甲下的胸膛微微起伏。
种师道本待领旨点兵,不意旬日之后,崇政殿朝会之上,知枢密院事吴敏吴敏忽出班奏道:“官家,臣对‘防秋’之计有异议。”
他紫袍上的仙鹤补子在烛火下微微晃动,声音却带着几分尖刻:“种老将军欲屯兵黄河两岸,固然是未雨绸缪,然金军此番北归,已立和议,若我军大动干戈,岂不显得我朝无信?”
签书枢密院事耿南仲扶着象牙笏板,咳嗽两声接话道:“吴大人所言甚是。
更兼屯兵十万,岁费何止百万?若金人今秋不来,这白花花的银子岂不是丢进黄河喂了鱼?”
他眼角余光瞟向阶下种师道,见老将军脸色已似铁铸,索性提高嗓音:“目下国库空虚,正该与民休息,何苦为虚无缥缈之‘防秋’,劳师动众?”
中书侍郎唐恪亦踏前一步,手中展开一卷账目:“官家请看,去年黄河堤防已耗银八十万缗,若再添设营寨望楼,所需木料砖石何止千万?臣恐此举非为固防,反成苛政啊!
如今官家当以仁治国,正该与金国立信修和,何必学汉武帝穷兵黩武?”
三人一唱一和,殿中主和派大臣纷纷附议,一时间“耗费钱粮”
“动摇国本”
之声不绝于耳。
赵桓本就优柔寡断,听了这许多“节省国用”
的言语,再想起户部前日奏报的亏空账目,不由得眉头紧锁,目光转向种师道时已带了犹豫:“老将军,吴卿等所言……亦非无理。
这屯兵之事,是否……”
种师道猛地抬头时,铁甲肩吞上的兽吞口恰被烛火斜照,那对铜铸兽眼竟似陡然瞪圆,幽幽冷光直逼丹墀下的耿南仲。
他见赵桓眉峰微蹙,目光已从舆图上移开,知事有中变,颔下银须忽如钢针般根根欲立,激愤之下连铁甲接缝处都微微震颤。
右手猛地甩开腰间剑柄,戟指向耿南仲时,袖口金线绣的獬豸纹被带得猎猎作响:“耿南仲!
你等只知算钱粮,可知黄河若失,东京便如砧上鱼肉,任人宰割!
去年金军南下时,你可曾算过那时丢了多少城池?死了多少百姓!
数十万生民遭劫,那时你怎不拿算盘去算城池得失?算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