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铜铁上凝作半朵梅花,恰似三日前他用这尊炮炸死的金兵头领,那厮胸口绽开的血花也是这般模样。
炮手栽倒在炮台下,脖颈处的血泉喷在炮轮辐条上,将保家卫国的刻痕染得通红。
他挣扎着抬头,望见蔡懋派来的监斩官正用象牙签剔着指甲,绯红官袍下摆扫过炮口时,沾了点未熄的火星。
我为大宋守城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喉间血沫涌上来时,却用尽最后力气吼道,何罪之有?!
这声呐喊撞在女墙上,惊飞了檐角一只冻僵的麻雀。
锦衣兵们忙着将级挑上枪尖,却没留意炮手圆睁的双眼里,映着城外金军大寨新升起的皂旗。
那旗角在暮色里猎猎翻动,恰如他炮时震天雷炸开的硝烟,转瞬间便被风雪吹散,只余下炮身上渐渐凝固的血,在寒星下结成暗紫色的冰棱,恰似被历史尘埃掩埋的点点忠魂。
北风卷着雪沫子掠过箭楼时,有老兵看见蔡懋正蹲在角楼里,用镶金的指甲剔着狐裘上的血点。
他身后的亲卫正将成捆的弓箭扔进护城壕,箭矢落水时出声响,与远处百姓砸来的瓦块落在城头上的声混在一起,恰似汴梁城军民此刻破碎的心。
而那面插在城垛上的杏黄令旗,旗角已被金兵的火箭燎出个焦洞,在朔风中摇摇晃晃,像极了蔡懋此刻抖个不停的官靴尖。
黄昏时分,无数的汴京百姓涌到宣德门前。
卖炊饼的老汉举着冷透的饼铛,哭喊道:李大人在时,俺们能上城搬砖杀敌;如今蔡懋来了,却要俺们敞开城门等死!
更有守城老兵抬着染血的玄色披风,在宫门前长跪不起。
风雪卷着还我李纲的呐喊扑向宫墙,将檐角铁马的叮咚声彻底淹没,而宣泽门城头的黄幔在暮色中猎猎翻飞,恰似一面投降的白旗。
二月初五的汴梁城,铅云压城欲雪,太学门前的槐树枝桠上还凝着前日的冰棱。
陈东束着皂色儒巾,青布棉袍上缀着补丁,袖中藏着誊抄的李纲守城方略,正待踏雪出门,却见太学学正秦桧披着灰鼠大氅疾步而来,腰间玉佩上在雪光下隐隐亮。
秦大人且慢!
陈东一把扯住他衣袖,素日温文的面容涨得通红,方才得讯,蔡懋竟要拆毁城头礌石!
我等须得即刻入宫请愿!
说罢从袖中抖出一卷黄绢,正是太学生们连夜血书的奏疏,朱砂指印在雪地里宛如朵朵红梅。
秦桧带着两列太学生踏着碎冰行至宣德门前时,晨钟刚响过三记。
太学学正秦桧身着青衿儒袍,腰间系着褪色的襕带,立于宣德门前,望着檐角冰棱下攒动的人头,忽然将手中一卷竹简奋力展开。
那竹简上是弹劾李邦彦的手稿,墨字间还留着前日书写时溅上的茶渍,此刻在风雪中簌簌作响,恰似他此刻颤抖的声线:诸位太学子弟!
李尚书血染征袍守御汴梁,如今却被诬下狱,这等忠良若不能复职,我等读圣贤书何用?
他话音未落,太学生陈东已振臂高呼,素色襕衫的袖摆扫过阶前铜鹤的喙尖:还我李纲!
还我种师道!
数百名太学生轰然应和,各持青竹书简敲打丹陛,那声混着罢免奸佞的呐喊,如汴河春潮般撞向宫墙。
秦桧见状,袍袖中抖出一方血书——正是太学生们连夜血书的奏疏,他将血书系在竹竿上高举过头,血书上抗战到底四字在雪幕中若隐若现。
汴京百姓此时从四面八方涌来。
卖菜的老汉挑着空担加入队列,染坊的学徒举着染缸里捞起的还我河山白布,更有姚平仲旧部抬着断裂的画戟,戟尖挑着血书的旗。
人群如潮水般撞向宫门,将持戟禁军的阵列冲得七零八落。
有老兵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箭疤嘶吼:我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