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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万岁!”
声浪卷着霜雪直冲云霄,惊得太和殿檐角的铁马叮咚齐鸣。
那个脸上有疤的裨将猛地将长枪顿在地上,枪尖入土三寸,甲叶碰撞声中,竟有泪珠从他饱经风霜的脸颊滚落,砸在明光铠上碎成冰晶。
赵桓看着士兵们因激愤而涨红的面孔,忽然觉得裹在紫貂大氅里的身子一阵冷。
他想起昨夜偷偷搬运的珠玉箱笼,想起李纲额角那道如红梅般的血痕,喉头滚动着,终于将那句“起驾”
咽了回去。
“官家!”
李纲掷刀于地,长揖及地,“民心即军心,军心即城防!”
刹那间,禁军阵列如浪涛般拜伏下去,铁甲与地面碰撞的声响如春雷滚过,“万岁——万岁——”
的呼声震得太和殿檐角的铁马叮咚齐鸣。
远处宫墙下,负责牵马的六军士兵早已泪流满面,有人解下腰间水囊砸在地上,溅起的冰水混着泪水,在霜地上洇出深色的痕迹,恰似这片土地上即将抛洒的热血。
赵桓怔怔地看着眼前这片攒动的甲胄,看着那些被晨光照亮的年轻面孔,忽然觉得掌心一热。
原来是李纲已将他冰凉的手指握住,那只手因连日巡城而布满茧子,此刻却像铁钳般沉稳。
远处传来更夫收梆子的声响,悠长而辽远,与禁军整齐的呼吸声混在一起,竟似为这摇摇欲坠的汴梁城,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城墙。
当值的禁军都头忽然拔刀出鞘,刀锋在晨光中划出半轮银月,直插御道旁的石狮基座。
“我等六军,誓与京城共存亡!”
他嘶吼着,声线里带着哭腔,却让周围的士兵们纷纷效仿,千百柄刀剑出鞘的清响汇成洪流,震得紫宸辂上悬挂的珍珠帘笼簌簌抖。
晨风吹过,将紫宸辂上“御驾”
的旌旗卷得猎猎作响,那猩红的旗面此刻不再显得仓皇,却像一团燃烧的火,将残冬的寒气烘得节节后退。
赵桓扶着车辕的手缓缓抬起,指腹触到车辕上雕刻的蟠龙纹——那龙目里嵌着的夜明珠,不知何时已被他攥得温热。
赵桓忽然抬手按住额头,龙袍下的身子还在抖,语气却多了分破釜沉舟的狠劲,“李卿……所言极是。”
李纲看见赵桓龙袍下摆的金线绣蟒在晨风中微颤,看见远处六军仪仗队里有老兵抹着眼睛,甲片缝隙里渗出的水汽,不知是汗还是泪。
而宣德门匾额上的“宣德”
二字,此刻正被初升的日头镀上金边,那金辉透过李纲染血的额角,落在禁军阵列最前排的“宋”
字大纛上,将猩红的旗面映得如同燃烧的烈火。
赵桓看见李纲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在晨光中像要滴下来,便深吸一口冻得疼的空气,指着身后蠢蠢欲动的内侍:“传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