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城楼,枪尖挑翻三个金兵,枪花旋处,血珠混着雪沫子溅上半空,瞬间凝作冰晶,在暮色里晃得如万千碎钻。
完颜粘罕在阵中看得眉头紧蹙。
他原以为太原已是孤城,唾手可得,却不料这城墙比想象中更硬。
此刻宋军的礌石如冰雹般砸下,有块磨盘大的石头正中方阵,竟将三具铁浮屠砸作肉泥,甲片飞散时,惊得后排金兵的战马人立长嘶。
他按在刀柄上的手缓缓收紧,指节捏得骨节白——这太原城,倒像是块含在嘴里的冰,吞不下,又化不开。
黄昏时分,金兵的攻势暂歇。
太原城头的垛口间插满了断箭,女墙上的血渍冻成了暗紫色的冰花,在残阳下泛着诡异的光。
王棣靠在堞墙上,听着城外金兵收兵的号角,那号声如泣如诉,混着汾河冰裂的声响,倒像是为这场尚未结束的血战,奏响了半阙挽歌。
他抬手拭去脸上的血污,指腹触到眉骨处的伤口,那里的血已经结痂,却还在隐隐作痛,恰似大宋江山此刻,在金戈铁马之下,出的沉闷呻吟。
王棣望着城外遗落的金兵尸体,他们的血把护城河染成暗紫色,结的冰面下隐约浮动着甲叶与断肢。
他伸手擦掉脸上的血沫,那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只觉得掌心一片黏腻。
身旁的张孝纯忽然咳嗽起来,咳出的血点子溅在城垛上,瞬间冻成红梅似的图案:使君,这才第一日
我知道。
王棣打断他,目光投向东南方。
他解下腰间酒囊灌了口烈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暖不了被寒风浸透的心。
城头的梆子声忽然响起,咚——咚——的声响在风雪中传得悠远,恰似一记记重锤,敲在每个守城兵卒的心上,也敲在这座风雨飘摇的孤城命脉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