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袍袖扫中下颌;几名内侍跌跌撞撞捧来参汤,铜勺碰在玉碗边叮当乱响。
那碗参汤还未灌下,赵佶已牙关紧咬,嘴角溢出些白沫,先前握在手里的狼毫笔滚落在地,笔杆上刻着的紫毫金错四字,恰被一滩墨汁浸得模糊。
一名老太监捧着金唾盂凑上,另一名则撬开皇帝牙关灌下参汤,那琥珀色的汤汁顺着嘴角流下,沾湿了明黄御袍的前襟。
殿外风雨更紧,殿角铜铃在狂风中叮咚作响,与殿内群臣的慌乱脚步声、药碗碰撞声混在一处,恰似一曲仓皇的亡国之音。
御案上那叠军报被风掀起,数张黄绢在空中翻飞,露出背面用瘦金体写的丰亨豫大四字,墨色在摇曳烛火下忽明忽暗,倒像是用鲜血写成的谶语,正一点点被风雨剥蚀。
宣和殿外的雪越紧了,风卷着雪沫子扑在窗纸上,沙沙作响。
殿内烛火被穿堂风一吹,明明灭灭地晃着,将壁上悬挂的《千里江山图》卷影映得扭曲不定。
画中青绿烘染的万里河山,在跳动的烛影里竟似起了硝烟,而御案上那半幅《瑞鹤图》已被风吹得卷起一角,露出背面尚未题完的诗句,墨色在昏暗中泛着幽光,恰似雪夜里将熄的残烛。
宣和殿的鎏金兽环铜门已整整三日未启,殿内二十四盏羊角宫灯终日燃着,灯油熬得快见了底,散出的青烟混着龙涎香,在殿中织成一片灰蒙蒙的雾霭。
当内侍终于推开殿门时,宣和殿内的紫铜香炉已换了寻常柏子香,往日里萦绕殿宇的龙涎香气散尽,只余下淡淡的烟火气。
赵佶斜倚在铺着紫貂裘的御座上,昔日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赭黄御袍皱巴巴地搭在膝头,一丝不苟的玉簪髻已松了半边,几缕花白头垂在额前,那双手曾绘出《瑞鹤图》的纤长手指,此刻正紧紧攥着一方浸透泪水的明黄绢帕,帕角绣着的并蒂莲纹被指痕揉得变了形。
袖口处竟磨出了线头——三日前那惊悸跌倒,竟将龙袍内衬的金线也挣断了几缕。
他面前的紫檀御案上,原本堆满了琳琅满目的古玩玉器,此刻却只孤零零摆着一叠黄绢奏章,案角压着一方罪己诏的草稿,宣纸边缘被指腹摩挲得了毛。
官家又一夜未眠?领枢密院事蔡攸踏过积了薄灰的金砖,见御案上堆着尺许高的奏章,最上头几封边角被指甲掐得毛,显是被人反复翻阅过。
赵佶闻声抬起头,眼眶红肿得像熟透的樱桃,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顺着憔悴的面颊滑落,滴在面前那份《罪己诏》的草稿上,将朕凉德藐躬四字晕开一小团墨花。
殿外忽然掠过一阵穿堂风,将窗纸上新糊的明黄绢吹得簌簌作响,恰如无数冤魂在窗外低语。
花石纲当罢了赵佶声音嘶哑,抓起案头一支羊毫笔,那笔杆原是用南海砗磲所制,此刻却被他攥得指节白。
他颤巍巍在黄绢上写下罢花石纲四字,墨色落在绢上竟沁出淡淡的血色——原是昨夜咬破指尖,混着朱砂一同磨的墨。
阶下群臣见状,有那年纪长的谏官已忍不住老泪纵横,殿角铜漏滴下的水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每一声都似敲在众人心上。
传旨吧。
赵佶将一叠诏书推到案前,最上头那封罢免花石纲的旨意,宣纸边角还沾着几点干涸的泪痕,应奉局即刻撤了,苏杭造作局的匠人也都放还归家。
他说到二字时,手指轻轻叩了叩案上一方太湖石镇纸——那是当年花石纲从江南运来的贡品,石上天然孔洞原被他用来插嵌夜明珠,此刻珠翠尽去,只余下石身青苍,宛如一张愁眉不展的人脸。
群臣跪在丹墀下,见皇帝拿起罪己诏时,袖口滑落处露出腕上一道暗红勒痕——那是三日前昏迷时被玉带勒出的印子,至今未消。
朕朕不恤民力,好大喜功赵佶的声音哽咽起来,狼毫笔在黄绢上颤抖,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