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时的草屑,却不妨碍腰间长剑「噌」地轻响——枪尖掠过竹梢时,惊起枝间宿鸟,振翅声中扑棱棱抖落漫天花雨,有几片正巧粘在他眼角刀疤上,竟似生了朵血色碧桃。
王棣早在老桃树下设了香案,案上牛头羊并着时新果品,中间三只铜爵里盛着黄河活水,混着桃花蕊、青杏瓣,荡漾生光处,竟似融了半阙《望海潮》。
“今日我等效仿刘关张桃园遗风,”
他抚过案上青铜烛台,转头望向二人,目光扫过岳飞枪杆上的新漆、杨再兴肩甲下的旧疤,“不求流芳百世,但求无愧天地。”
话音未落,微风忽起,万千碧桃簌簌轻颤,碎琼乱玉般扑簌簌坠下。
岳飞抬手接住一片落花,见其脉络间犹凝春露,薄如蝉翼却坚似铁石,比之金銮殿上琉璃盏中琼浆,竟多了三分人间烟火气。
他忽然想起母亲在油灯下的剪影,针尖起落时,或许就怀着这般「待得春深花破雪」的心意。
晴空一碧如洗,有雁阵自天边掠过,鸣声穿林而来,惊起满树花雨。
王棣望着那排雁影,忽觉它们排成的「人」字,正与眼前三人身影重叠——这乱世虽如长夜,却总有不愿折腰的脊梁,以肝胆为灯,照彻山河。
李恩希与庄菲立在桃枝斜影里,见那三人并立香案前,只觉满树桃花都作了陪衬。
王棣身着蜀锦白袍,外罩鱼鳞银铠,日光掠过肩甲时,竟在他眉骨处折出冷冽弧光,恰似昆仑雪顶反射的月光。
他生得面如傅粉,唇若点绛,本该是白玉雕成的贵公子模样,偏又目若流星,瞳仁里跃动着金戈铁马的杀伐气,腰间箭囊上「忠义」二字绣得飞针走线,竟比姑娘家的女红还要工整三分。
此时他牵住座下白马缰绳,那马通身雪缎似的,四蹄却踏着火炭般的赤斑,正昂喷着鼻息,将他衬得如天神临凡,连飘落的桃花瓣到了他跟前,都似要绕道而行。
杨再兴却又是另一番气象。
他身披鱼鳞白甲,甲片接缝处露着暗红里衣,恰似冰山下藏着的岩浆。
他手中滚银枪碗口粗细,枪缨上染着未褪的血渍,在风中猎猎作响。
腰间竹节鞭缠着陈旧的牛皮绳,绳结处嵌着几粒铁锈,显是曾在千军万马中滚过的。
面色虽白如羊脂,眉峰却如刀削斧劈,三绺短须斜斜上挑,笑时若春冰初裂,不笑时便似寒潭凝霜。
此刻他单手按枪,甲胄下露出的小臂肌肉坟起如铁铸,竟将桃花影都压得薄了几分。
岳飞立于二人之间,身量比王棣略矮半头,却自有山岳般的沉稳气。
他着一身青布箭袖,外罩熟铜锁子甲,显是亲手打磨过的。
眉如卧蚕横斜,目若朗星含曜,眼角虽有淡淡纹路,却似刀剑入鞘时的柔光,教人瞧着便觉心安。
他腰间未佩刀剑,只悬着母亲手缝的锦囊。
风过处,桃花落在岳飞锁子甲上,成了片嫣红的鳞。
李恩希攥着桃花环的手指微微颤,忽觉这桃园虽美,竟比不得三人眼中的光。
王棣的眼如寒星映雪,杨再兴的眼似淬了冰的刀,岳飞的眼却像深潭藏月,望进去能看见万里山河。
庄菲轻轻按住酒坛,只觉坛身烫,恰似三人身上散出的热气——那不是凡俗的烟火气,而是千军万马过处,烧尽胡尘的烈焰之温。
庄菲望着三人交叠的影子,忽觉那影子不是血肉之躯,倒像是铁铸的三尊门神,要将这乱世的魑魅魍魉都挡在门外。
李恩希悄悄将桃花环戴在头上,却见环上花瓣的颜色,竟比三人甲胄上的血渍还要鲜亮——她忽然明白,这世上总有些颜色,是刀枪也砍不败的,比如忠义,比如肝胆,比如此刻在桃树下熊熊燃烧的,三个汉子眼里的光。
三人并立桃树下,恰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