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营,代太上皇应元帅之约。”
“赵桓?”
完颜粘罕眯起眼,手指在刀背上轻轻摩挲,帐内静得能听见灯油燃烧的“滋滋”
声,“他倒有这份胆气?”
“我主虽年少,却知‘孝’字为先,更知‘君’字为重。”
何栗的声音微微颤,却字字清晰,“城破以来,我主夜夜难眠,念及百姓流离,常垂泪不已。
今元帅有命,纵是刀山火海,我主亦愿亲往,只求元帅善待城中百姓,莫再惊扰。”
完颜粘罕盯着何栗看了半晌,忽然低笑一声,笑声在帐内回荡,带着说不出的嘲讽:“南朝的皇帝,若是早有这份担当,何至于城破至此?”
他将弯刀“当”
地掷在案上,震得那半只羊腿都滚了滚,“也罢,我要的是赵家的人,赵佶来与赵桓来,原也无甚分别。”
何栗心头猛地一跳,像是一块巨石落进冰湖,激起千层浪。
他强压着喉间的哽咽,深深作揖:“元帅此言当真?”
“我说的话,何时不算数?”
完颜粘罕斜睨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硬的弧度,“让赵桓明日辰时来,孤身一人,带足了降表。
若敢耍花样——”
他一脚踹翻了案几,羊骨与瓷碗摔得粉碎,“这汴梁城,便再无活口!”
何栗躬身应下,退出大帐时,风雪恰好迎面扑来,呛得他猛咳几声。
帐外的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疼得像被鞭子抽过,可他心里却比脸上更冷——那“孤身一人”
四字,分明是断了所有转圜的余地。
靖康元年闰十一月二十九日,风雪竟比昨日更烈。
铅灰色的天压得极低,卷地的狂风裹着雪团,打在汴梁城头的残旗上,出“噗噗”
的闷响,像无数人在暗处饮泣。
赵桓披了件玄色镶金龙袍,袍角在风雪里微微翻飞,倒比殿上那日添了几分孤峭。
他未乘銮驾,只牵了匹瘦骨嶙峋的白马,马鬃上凝着冰碴,踏在冻土上的蹄声“笃笃”
轻响,在漫天风雪里显得格外寂寥。
身后十里外,皇城的轮廓已被雪雾吞去大半,他却未回头,只望着前方金营那片灰黑的帐篷,睫毛上的雪沫子冻成了霜,眼神却比霜更硬。
金营辕门处,两杆黑旗被风扯得几乎要断裂,旗上“大金”
二字溅了雪,像染了血。
守营的金兵见他独身前来,眼中闪过几分诧异,却不敢多言,只按着刀鞘让开条道。
赵桓牵着马,一步步往里走,靴底碾过结冰的血渍——那是前日巷战留下的,冰下的暗红在雪光里泛着冷意。
完颜粘罕的大帐比昨日更显逼仄。
帐中央的炭火盆烧得正旺,火星子溅在铜盆沿上,噼啪作响。
完颜粘罕端坐于虎皮胡床,身后立着八名铁塔般的金兵,兜鍪上的冰化了又冻,甲叶间凝着白霜,手按刀柄的指节个个青。
他见赵桓掀帘而入,眼皮都未抬,只把玩着案上那柄嵌珠弯刀,刀身映出他嘴角的冷笑。
“南朝天子,倒真敢孤身赴约。”
完颜粘罕的声音里裹着冰碴,比帐外的风更寒,“可知本帅帐内,杀过多少南朝的官?”
赵桓解下沾雪的披风,露出里面的龙袍。
虽有些褶皱,织金的龙纹却仍在炭火下闪着微光。
他立在帐中,未跪未拜,只淡淡道:“元帅约朕来,朕来了。
要降表,朕带来了。”
说罢从袖中取出一卷黄绫,掷在案上,绫角扫过昨日未收拾的碎瓷片,出轻响。
完颜粘罕斜眼瞥了瞥降表,忽然拍案而起,弯刀“噌”
地出鞘,寒光直逼赵桓面门:“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