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山涧中只余溪流淙淙与偶尔的虫鸣。
完颜康因失血和疲惫，靠在山石上昏昏沉沉地睡去，但伤口的不适和身处险境的警觉让他睡得并不踏实。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惊醒，下意识地去摸身边的剑，却摸了个空。
环顾四周，月光依旧清冷，篝火已燃尽，只剩零星余烬，而那个救了他的灰衣女子，却不见了踪影。
一股莫名的慌乱袭上心头。
是走了？还是遇到了危险？完颜康忍着肩胛处传来的剧痛，挣扎着站起身。
林深幽暗，寂静得让人心头毛。
他不能待在这里坐以待毙，也不能任由那个神秘的救命恩人可能遭遇不测而不管。
他循着记忆中女子最后消失的方向，踉跄着向山林深处走去。
伤口每动一下都牵扯着痛楚，但他咬紧牙关，凭着一种直觉和不肯罢休的执拗，拨开层层灌木荆棘。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耳边水声似乎大了些。
他拨开最后一丛茂密的枝叶，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处被月光照得如同白练的小瀑布，下方汇聚成一湾清澈见底的潭水。
而潭水中央，赫然有一个身影！
月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那人身上，勾勒出玲珑有致、白皙无瑕的背部曲线，湿漉漉的长如海藻般贴在光洁的肌肤上，水珠沿着优美的脊柱沟缓缓滑落。
她正微微仰头，任由瀑布溅起的水花冲洗着身体，侧脸在月光下朦胧而圣洁。
是那个灰衣女子！
她……她在沐浴！
完颜康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瞬间僵立在原地，呼吸骤停。
他自幼生于王府，见惯美人，却从未有一刻，如此刻般被一种纯粹而原始的美景震慑得心神失守。
那是一种摒弃了所有华服珠宝、权势地位，只剩下天地灵气与生命本真的惊心动魄。
然而，他粗重的呼吸和拨动枝叶的细微声响，还是惊动了水中人。
李莫愁感官何其敏锐，几乎在完颜康出现的瞬间便已察觉。
她心中一惊，旋即涌起一股被冒犯的怒意。
但她的反应快得乎想象！
只见她并未惊慌尖叫，而是足尖在潭底轻轻一点，整个身体如一条灵动的鱼，倏然破水而出！
带起的水花在月光下闪烁如碎玉。
与此同时，放在岸边石头上的灰色外衣被她内力一吸，精准地飞入手中。
就在她跃出水面的刹那，衣衫已旋身披上，虽然潮湿贴身，勾勒出曼妙曲线，但关键部位已然遮住。
她落地无声，湿贴在脸颊，水珠不断从梢、衣角滴落，眼神却冰冷如刀，直射向呆立原地的完颜康。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即便一身湿透的灰布衣衫，即便未施粉黛，此刻的她，在月光和水汽的氤氲下，竟美得令人窒息，那是一种混合了凛然不可侵犯的冷冽与惊鸿一瞥的艳色。
完颜康被她冰冷的目光刺得一激灵，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何等失礼唐突。
他脸颊瞬间爆红，慌乱地移开视线，语无伦次：“我……我不是……我醒来见你不在，以为……对不起！
我……”
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生平第一次如此狼狈不堪。
李莫愁冷哼一声，并未多言，只是迅系好衣带，将湿拢到脑后，动作依旧从容，但周身散的寒气却比这山涧的夜风更冷。
完颜康偷眼望去，只见她侧脸线条紧绷，唇抿成一条直线，显然已是怒极。
他心中又是懊悔又是悸动，那月光下惊鸿一瞥的景象，如同烙铁般深深印在了他的心底。
这一刻，什么王府权势，什么江湖恩怨，似乎都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