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滞。
巷口吹来的风也变得温柔,绕开这对沉默的少年少女,只轻轻拂动着她的丝和他的衣角。
温雨慈的手指还停留在段砚舟的脸颊上,那滴泪的湿意早已擦干,指尖下传来的是他皮肤逐渐升高的温度,以及一种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轻颤。
她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白皙的脸颊瞬间染上大片红晕,触电般想要缩回手。
然而,在她指尖撤离的刹那,段砚舟却突然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急切,猛地抬手,一把握住了她想要逃离的手腕。
他的手掌很大,指节因为打架和某些她不知道的原因还有伤口,温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牢牢地圈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肌肤相贴处,传来他掌心滚烫的温度,和他脉搏急促有力的跳动,一下一下,撞击着她的皮肤,也撞击着她的心扉。
温雨慈浑身一僵,惊愕地抬眸看他,忘了挣扎。
段砚舟的眼眶依旧泛着红,但里面的水汽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翻涌着复杂情绪的暗潮。
那里面有未散的痛楚,有深切的懊悔,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贪婪的、专注的凝视,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他握着她的手腕,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只是这样紧紧地握着,仿佛握住的是溺水时唯一的浮木,是黑暗中骤然亮起的一束光,是他贫瘠荒芜的生命里突然降临的、不敢奢望的救赎。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次,似乎想说什么,嘴唇翕动,却最终只出一点沙哑得不成调的气音。
所有汹涌澎湃的情绪,所有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意、自责和后怕,都堵在了胸口,胀得痛,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出口。
他从来不善言辞,习惯了用拳头和冷漠面对一切,此刻在她清澈的目光下,更是笨拙得可笑。
但他握住她手腕的力度,却清晰地传递着他内心所有的震荡和不舍。
那力度甚至微微有些颤,泄露了他极力压抑的激动和害怕——害怕她一用力就会挣脱,害怕这短暂的温暖触碰只是他的一场幻梦。
温雨慈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通红的眼眶里那份几乎要将她吞噬的复杂情感,看着他紧抿的嘴唇和微微颤抖的下颌线,看着他握住自己手腕的、骨节分明的手。
手腕上传来的温度和力道是如此真实,带着一种蛮横的、却又脆弱的小心翼翼。
忽然之间,她好像读懂了他沉默之下的一切。
那些凶狠背后的维护,那些冷漠背后的关注,那些此刻无法言说的痛苦和挣扎。
她原本因害羞和惊吓而想要抽回的手,慢慢地放松了下来,不再试图挣脱。
指尖甚至在他滚烫的掌心里,极小幅度地、安抚性地蜷缩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回应,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段砚舟的心底激起巨大的涟漪。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眼底的暗潮汹涌得几乎要决堤。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几声模糊的汽车鸣笛和人声,打破了这方小天地的寂静魔咒。
段砚舟像是骤然惊醒,眼神闪烁了一下,握住她手腕的力道下意识地松了一瞬,却又立刻更紧地握了一下,仿佛经历了一番极其艰难的心理挣扎,最终,还是慢慢地、极其不舍地松开了手。
手腕上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和力道,空落落的。
温雨慈的心也跟着空了一下。
段砚舟别开视线,不再看她,声音低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刻意压抑后的粗粝:
“……走吧。”
还是这两个字。
和昨天一样。
却又好像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