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阶。
他刻意营造出一种裕王对徐阶已因高拱的步步紧逼而有所不满、甚至可能准备敲打的氛围。
徐阶的眼神变得极为幽深,抚须的动作停滞了。
申时行的话点中了他最深的隐忧——皇帝的猜忌,永远是臣子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高拱的蛮干加上裕王的疑心,确实可能形成致命组合。
他看到申时行递来的“高派动向”
片段,脸色虽未大变,但眼底的寒意陡增。
申时行清楚地捕捉到,这位老谋深算的辅,手指在书案上无意识地划了一下。
“汝默,辛苦你了。”
徐阶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平稳,却透着一丝冰渣般的冷意,“老夫明白了。
高肃卿……果真是要破釜沉舟了么?裕王殿下……的意思,老夫也懂了。”
离开徐府,申时行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第二步,他去了高拱府上。
面对这位更难应付的刚烈大臣,申时行深知过犹不及。
他没有直接将密匣里的“重磅证据”
抛出来,而是换了一种方式激将。
“高大人!
下官敬重您一片赤忱!”
申时行神情激动,“但您可知,徐阁老那边……对您可是早有布置!
他早已在殿下面前进言,指您恃才傲物,刚愎难制,甚至……影射您有……不臣之念!”
他抛出了几个徐阶在裕王面前非议高拱的具体片段,并重点渲染了徐阶如何刻意强调高拱的门生故吏在地方上的“强硬作为”
(暗示结党)。
“什么?!”
高拱瞬间暴怒,须皆张,一掌拍在桌上,砚台都震得跳起,“徐华亭!
他敢污蔑老夫至此?!
他不就是仗着资历老,门生多,结党营私,把持朝政么?!
如今还想倒打一耙,置我于死地?”
“高大人息怒!”
申时行连忙劝道,同时小心翼翼地将话题导向自己的目的,“正因如此,下官才为大人担忧啊!
徐阁老势力盘根错节,若此时大人一味与他强顶,正中其下怀。
下官以为,智者不争一时之短长。
眼下南直隶赋税积欠案已由海瑞亲自南下彻查,此事牵连之广,恐动摇国本,此等社稷危难之际,正是彰显大人赤胆忠心、顾全大局之时!
与其被徐阶所乘,陷入无谓争斗泥潭,不如…不如先放下意气,将这关乎国计民生的要案处理妥当!
以此公心压私怨,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申时行的声音越来越高亢,试图用更大的危机和为国分忧的大义去暂时压住高拱的怒火。
高拱胸膛剧烈起伏,像一座随时可能喷的火山。
他死死盯着申时行,似乎在辨别这话里的真假。
但“徐阶污蔑我有不臣之心”
、“想置我于死地”
这两点,像烧红的针,狠狠刺入他的神经。
而海瑞南下查税案的消息,则像一盆冰冷刺骨的雪水,将他狂怒的火焰浇得嗤嗤作响。
他知道海瑞这把“无锋重剑”
劈下来有多狠,那确实不是内斗的时候。
“……海刚峰已南下了?”
高拱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压抑的狂暴,手依旧在微微颤抖,“好……好好好!
徐华亭,他以为他能只手遮天?申汝默!”
“下官在!”
“你回去告诉裕王!
高拱心里只有皇上和社稷!”
他咬着牙,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南直隶的案子,老夫会盯!
谁也别想趁乱搞小动作!
至于徐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