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行佝偻着背退出乾清宫,殿外的阳光刺得他眼眶酸。
丹炉的余烟在檐角盘旋,他忽然想起方才嘉靖帝敲击奏章的节奏——三长两短,恰似当年严嵩倒台前,那个雪夜里的更漏声。
"
申大人?"
司礼监掌印太监黄锦不知何时出现在回廊转角,猩红曳撒上的金线蟒纹晃得人眼花。
他捧着的青玉钵盂里飘着龙涎香,却遮不住袖口暗红的血渍。
申时行瞳孔微缩。
他深深一揖:"
黄公公可是要传旨?"
"
咱家哪有那个脸面。
"
黄锦突然压低声音,指尖划过他袖中密折,"
徐阁老说您该饮盏雨前茶了,高大人却送来安神的燕窝"
他意味深长地笑起来,"
您为何独独得了这两样?"
申时行后背瞬间绷紧。
那两件礼物此刻正在轿中暗格躺着——徐阶的茶叶用的是御赐的宜兴紫砂壶,高拱的燕窝盛在成化斗彩盏里。
两个大人各显神通,却把他架在火上烤
"
公公慧眼。
"
黄锦尖去摸腰间拂尘,却带出一卷泛黄的纸条。
申时行眼疾手快抄在手中,只见"
今夜子时,玄武湖画舫"
九个字力透纸背,落款是徐阶。
待他回过神来,黄锦已不见踪影。
申时行将纸条收好,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咳嗽声。
转身望去,却见高拱的轿子从东华门疾驰而出,车帘掀起的刹那,露出阴沉的面色。
申时行站在火势渐起的宫墙下,忽然明白嘉靖帝留下的真正考题——当风暴来临时,是做扑火的飞蛾,还是成为风的形状?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锦衣卫的飞鱼服在烟尘中若隐若现。
申时行整了整冠冕,将笺纸收入怀中。
今日这场火,或许正是烘干湿泥的最佳时机。
申时行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出乾清宫。
殿外的阳光洒在身上,却丝毫驱散不了他心底的寒意。
他的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每一步都迈得异常艰难。
周围的宫女、太监们恭敬地行礼,可在他眼中,这些身影都如鬼魅般模糊。
刚走到乾清门,就见徐阶和高拱焦急地迎了上来。
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与紧张,仿佛从申时行的脸上就能读出皇帝的态度。
“申大人,陛下旨意如何?”
高拱急切地问道,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显然在外面等候时内心一直备受煎熬。
申时行定了定心神,深吸一口气道:“陛下暂且留下了方略,北疆之事会让兵部与户部再行核算,东南清源则会让锦衣卫暗中配合。
陛下还说,战要有度,查要有据,若二位大人越线,绝不轻饶。”
徐阶和高拱对视一眼,脸上的神情都有些复杂。
高拱眉头紧皱,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显然对这样的结果不太满意;而徐阶则微微眯起眼睛,陷入了沉思。
“这结果,不置可否,倒让我们心里没了底。”
高拱有些烦躁地说道。
徐阶轻捋胡须,缓缓道:“陛下此举,意在将决策权握在自己手中,我们切不可轻举妄动。”
申时行点头道:“二位大人所言极是,陛下还让我转告二位,要斗而不破,让陛下看得明白,用得放心。”
高拱冷哼一声:“这话说得容易,可在这朝堂之上,利益纠葛如此之深,如何能做到斗而不破?”
徐阶看向高拱,目光平静却带着一丝深意:“高大人,如今局势复杂,我们还是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