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冰封的湖面,不见一丝涟漪。
内侍上前,接过奏本呈于御案。
嘉靖帝缓缓睁开眼,目光并未立即落在奏本上,而是直刺申时行:“十日之期,不早不晚。
申爱卿奔波劳顿,辛苦了。”
这话听似抚慰,申时行却脊背生寒。
“此乃臣分内之事,能略尽绵薄之力,为陛下解忧,是臣之幸。”
他深深叩,额头紧贴金砖。
殿内陷入漫长的死寂,只闻炉中炭火的毕剥声,如同申时行擂鼓般的心跳。
嘉靖帝终于翻开了奏本,看得极慢,一页一页,不置一词。
时间仿佛凝固,申时行能清晰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甚至能想象皇帝冰冷的目光在奏章字里行间细细搜寻着任何可能的破绽、不驯或者串联的痕迹。
良久,嘉靖帝沙哑的声音才打破沉寂:
“北击草原?嗯,倒是好气魄。
只是……所需钱粮几何?胜败如何?”
“东南‘清源’?嗯,釜底抽薪。
然则牵连甚广,何人堪用?何人可查?”
皇帝的每个问题都精准地点在方略最敏感、也最容易引后续倾轧的命门上。
他是在问政,更是在考验。
申时行心头雪亮,他知道皇帝要的不是完美的答案,而是要看清他——这个被夹在中间的棋子,究竟会如何选择立场,如何拆解这无形的陷阱。
他早已预演过无数次可能的诘问。
“回陛下,”
申时行的声音没有丝毫颤抖,“北疆出击,非是举国之战,实乃精准用兵。
高阁部意在选练铁骑,于冰雪消融前,以快打快,毁敌粮仓马场。
所需精锐已在九边行营抽调演练,粮草已令各边镇总督先行筹措,不足之数,户部已在核查国库存银,立有预案,绝不敢扰民伤财。
至于胜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然主将与边镇总督皆立军令状,以性命担干系。”
他巧妙地将具体调配推给了边军和户部,强调了“演练”
、“快打快”
、“立军令状”
,既是事实,也是将风险和责任进行了分割和转移,避免皇帝觉得是中央强行推动的大战。
皇帝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
空气中凝结的压力几乎具象化。
终于,皇帝的手指在奏章上轻轻敲击了一下,那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
“善。”
只这一个字。
他未说准奏,也未说驳回。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