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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虚’字奥义,正在于虚怀纳万民之心声,以实心行社稷之要务!
朝堂之上,空谈误国者当避;权争之窟,伺机噬人者当诛;但边关将士的口粮、冻土之下的粮种、运河清淤的役夫……这些拖不得、绕不开、压不住的实事,才是‘盈’的根本!
这才是‘致良知’的所在!
走,去会会那些未来的‘良臣’!”
他昂,将《贞观政要》重重塞回申时行怀中,大踏步迈向太学门内。
那背影在门洞的阴影下一闪,随即又被院内更炽烈的阳光笼罩。
雪后初晴的阳光,扫过他鬓角更显刺目的霜,也照亮了他眸中一种近乎悲壮、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心。
门内书声骤歇,学子们惊异的目光汇向门口走进的辅。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徐阶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甚至有些懵懂的脸庞,他们之中,未来必有人成为这帝国机体的栋梁或蛀虫。
他没有立刻开口讲述圣贤之道,而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从袍袖里取出了那块一直捂在胸前的“忠慎”
玉佩。
温凉的玉玦在阳光照射下,竟反射出一道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冷硬辉光。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如磬,在大堂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膛深处锻打出来的:
“‘忠慎’二字!
何为‘忠’?忠于君王一人之喜怒?忠于一己门户之兴衰?非也!
忠在社稷之重,忠在兆民之生!
何为‘慎’?慎于保位固宠之术?慎于避祸全身之计?谬矣!
慎在决策关乎黎庶之生死,慎在言行影响天下之清浊!
尔等铭记,若他日位列朝堂,所求者当为‘良臣’——非以诤死邀名之孤直,非以权术弄权之机巧;
乃要如魏徵所言,辅佐明主成就‘治世’之能臣!
如阳明先生所教,于那艰难万端之‘事上’磨练,于那国计民生之‘行’中,求问心无愧之‘知’!
若做不到——那‘忠慎’,不如碾碎于此阶前!
那乌纱,不如焚于城阙之上!”
铿锵之音在大堂内激荡,撞在梁柱上,撞入每一个年轻士子的心中。
申时行站在徐阶身后,望着老师挺拔却透着深深疲惫的背影,望着阳光下那块被高高举起、仿佛凝聚着所有千钧重量的玉佩,心头如沸水翻腾。
他明白,徐阶这番话,是说给学子们听,更是在生死攸关的险境中,对自己道路的最后宣誓与抉择——斩断私心侥幸之退路,以残躯病骨,向那压在头顶的皇权之疑、权臣之患、边患之急做一次倾尽全力的冲锋。
那袖中冰冷多年的“忠慎”
玉佩,此刻在徐阶掌心被攥得滚烫。
是枷锁?还是他披荆斩棘撞向黑暗时,唯一能凭依、照亮前路的火炬?无人知晓。
但这一刻,徐阶辅的时代,在太学的讲堂中,在他那如刀锋剖开混沌、玉石俱焚般的宣言下,真正露出了它刚硬决绝、悲壮卓绝的峥嵘棱角。
正如当初他初入仕途给学生们所讲的话是一样的。
哪怕留下徐阶小人永不续用也会直言不讳决不后悔不知道他还能找回初心吗?
注1:徐阶是阳明心学的传人,还有赵贞吉,李春芳他们都认同心学。
高拱和张居正不认同心学。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