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个规矩——凡被严家侵占田产、强买强卖、欺压凌辱的,三日内持地契、人证到县衙登记。
本官亲自核查,若查证属实,定还你们公道!”
人群里爆出欢呼,有老妇抹着眼泪直念“青天”
,有汉子拍着胸脯要“跟着大人收拾严家”
。
申时行望着逐渐散去的人群,又转头看向那三个抖的家丁:“把他们押到班房,等赵福审完了,一道处置。”
回到县衙时,天已擦黑。
朱七在堂口候着,手里捧着个锦盒:“大人,这是陈寡妇差人送来的。
她说,当年被严家抢田时,她把地契缝在棉袄里,藏在灶膛的灰堆里,今早才找出来。”
申时行打开锦盒,泛黄的地契上还沾着灶灰,却保存得极为平整。
他轻轻抚过上面的红印,对朱七道:“明日把全县的田亩册全搬来,本官要一笔笔核对——严家占了多少田,吞了多少粮,欠了多少税,都要算个清清楚楚。”
夜更深时,申时行坐在案前整理卷宗。
烛火突然摇曳,他抬头望去,见窗纸上映着个人影。
还未开口,那人已掀帘进来,竟是徐阁老的随从,手里捧着个檀木匣子。
“徐阁老说,这是严家二十年前与倭寇通书的三封原稿。”
随从将匣子放在案上,“阁老还说,大人查案的手法,像极了当年海瑞在淳安县时的做派——不按常理出牌,却直戳要害。”
申时行打开匣子,泛黄的信笺上,倭寇的番旗和严家的私印赫然在目。
他合上匣子,对随从道:“替本官谢过阁老。
请回禀阁老,分宜县的案子,本官定要办得漂漂亮亮,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随从走后,申时行望着窗外的月亮,想起今日百姓们欢呼的模样。
他伸手将烛火拨得更亮些,继续整理卷宗——这世间的光,从来不是哪一盏灯能照亮的,而是千万人心头的那点热,聚在一起,才能烧穿黑暗。
三日后,应天府的公文和皇帝的朱批同时抵达分宜县。
朱批上只写了四个字:“着即严办。”
刑部的公文则附了二十名锦衣卫,专门来提审赵福等人。
公堂之上,赵福跪在地上,早已没了往日的嚣张。
他望着申时行手中的田契、人皮、通倭信笺,突然嚎啕大哭:“大人!
我也是被逼的啊!
严世蕃说,只要我帮他办这些事,等他上了位,就让我做分宜的县令……”
“住口!”
申时行拍案而起,“你可知‘民为贵’?你可知‘天理昭昭’?你以为攀附权贵就能飞黄腾达,却忘了民心才是最大的江山!”
他将所有证据甩在赵福面前,“这些,便是你所谓的‘靠山’!”
赵福瘫在地上,面如死灰。
申时行转向堂下的百姓:“各位乡亲,严家的罪证已全部查清。
明日午时三刻,本官将在城门楼公开宣判。
凡被严家所害者,皆可前来观审!”
退堂时,朱七凑上来:“大人,严家的佃户里有个叫李二牛的,今早来衙门说,严家在后山的乱葬岗埋了个箱子,里面可能有更多的账册。”
申时行脚步微顿,眼中闪过锐光:“带人去挖。
记住,挖的时候仔细些——严家藏得越深的东西,越见不得光。”
暮色中,分宜县城的城墙上映出百姓们的剪影。
有人举着灯笼,有人提着灯笼,连那卖茶汤的王伯都端着一盏气死风灯,笑着说:“等明儿开审,我带两斤糖糕来,给大人和各位乡亲润润嗓子!”
申时行站在县衙门口,望着这人间烟火,忽然觉得,这一路的艰辛,都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