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苑的空气,在那一瞬间,仿佛被抽干了。
宣旨女官脸上的职业性肃穆,碎裂成一片真实的愕然。
她大概在宫里当差了一辈子,也从未见过当朝太子,会在接旨时,爆出如此骇人、宛如要择人而噬的杀气。
那杀气是如此真实,以至于我感觉自己的皮肤,都泛起了细密的刺痛。
“殿下?”
女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chiffres的颤抖。
我猛地回过神来。
不行!
不能在这里,在太后的人面前,暴露我们已经洞悉了一切。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伸手,在桌案下,用力地攥住了幕玄辰冰冷的手。
他的手心,一片濡湿,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泛白。
我用了极大的力气,几乎是将指甲掐进了他的掌心,才让他那双燃烧着毁灭性风暴的眼眸,重新聚焦到我的脸上。
我对着他,极其缓慢地、一字一顿地用口型说道:“冷静。”
然后,我扶着地,恭恭敬敬地叩,用一种被巨大荣幸砸中的、略带惶恐的语气,高声应道:“臣女秦卿,领太后懿旨,谢太后恩典。”
我的声音,打破了这死寂的僵局。
幕玄辰的身躯,剧烈地一震。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我握着他的手,用了更大的力气。
那是一种近乎哀求的、不容置疑的阻止。
他最终还是沉默了。
那股几乎要将屋顶掀翻的杀气,被他硬生生地、一寸寸地,重新压回了胸腔深处。
宣旨的女官如蒙大赦,匆匆又叮嘱了几句“明日巳时,长信宫外将有宫人引路”
之类的话,便带着人,几乎是落荒而逃。
当她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院门外,当那股属于长信宫的、令人不适的气息彻底消散后,幕玄辰再也无法抑制。
“你不能去!”
他猛地甩开我的手,转身,一拳狠狠地砸在了身后的廊柱上!
“砰”
的一声闷响,坚硬的梨花木柱,竟被他砸出了一个浅浅的拳印。
“你疯了吗?!”
他回过头,双目赤红地瞪着我,那不是质问,而是一种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与后怕,“你知道长信宫是什么地方吗?你知道你要去见的是谁吗?那不是什么慈祥的祖母,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
这是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如此失控的、近乎崩溃的情绪。
那个总是运筹帷幄、冷静自持的太子殿下,此刻,像一头被触及逆鳞的困兽。
“我母妃……我母妃就是死在她手上的!”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与悲恸而沙哑,“她就死在长信宫!
那个女人,前一刻还拉着她的手,夸她的汤羹做得好,下一刻,就让母妃带着满腹的剧毒,笑着离开!
她连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秦卿,你不能去!”
他冲到我面前,双手死死地抓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像是要将我捏碎,“我绝不会让你一个人,踏进那个地方!
那是坟墓!
是她的屠宰场!”
我能感觉到他的颤抖。
那不是他的身体在抖,而是他的灵魂,在为十年前无能为力的自己,和此刻可能重蹈覆辙的我,而感到恐惧。
“我们可以说你病了,就说你旧疾复,卧床不起!”
他急切地规划着,语快得惊人,“或者,我立刻进宫去见父皇,请父皇下旨,让你留在东宫养病!
不,这还不够……我亲自去长信宫,我去找她!
就算撕破脸,就算……”
“没有用的,幕玄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