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大众浴池”几个大字在氤氲的水汽里若隐若现。
门边的木牌上写着“男宾入口”，旁边的墙上还刷着“不许打骂顾客”的掉漆标语。
这是李大力头一回来城里的大澡堂子，站在门口，他有些局促，下意识地在石阶上跺了跺脚，蹭掉鞋上的尘土。
一掀开厚重的棉门帘，一股混杂着肥皂、汗水和某种消毒水味的暖流便将他整个包裹。
更衣室里白雾茫茫，连镜子上都凝了一层水珠。
李大伟轻车熟路地找了个柜子，三下五除二就脱得精光。
李大力则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涨红着脸，扭捏地侧过身去解着衬衫扣子。
旁边一个光着膀子的大爷看他那窘迫样，笑着递来一块搓澡巾：“后生，头一回？拿着使！”
李大力接过那粗糙的搓澡巾，手心触到大爷掌上的厚茧，莫名想起了远在乡下的老爹。
澡堂里人声鼎沸，聊家常的，抱怨工作的，还有人扯着嗓子哼着不成调的京戏，混着搓澡巾在皮肤上摩擦的“唰唰”声，热闹非凡。
滚烫的热水从头顶的莲蓬头里倾泻而下，冲刷着积攒了一周的疲惫与汗水。
李大伟仰着脸，任水流淌过结实的胸膛，他一边把肥皂搓出满身泡沫，一边朝李大力大声嚷着：“使劲搓！把这一身的泥都给它搓掉，明天好精神精神！”
白色的泡沫夹杂着灰黑的泥垢，顺着水流汇入地上的排水口，仿佛要把所有的不自信和紧张都一并冲走。
李大力站在喷头下有些不知所措，看了一下，他笨拙地模仿着李大伟的动作，用粗糙的搓澡巾擦拭身体，疼得直咧嘴。
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是位大叔在指点他：“得横着搓，小伙子，使点劲！”
粗粝的澡巾在皮肤上留下火辣辣的印记，这股疼痛中却夹杂着一股说不出的痛快。
水雾弥漫间，李大伟鬼鬼祟祟地凑了过来，从墙角的一个凹槽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铁皮盒子。
“用这个好东西！”他压低声音说。
盒子里是一块檀香皂，在湿热的水汽里散发着沉静的香气，表面泛着一层温润的光泽。
“二十一叔给的，说是城里百货大楼的货。”李大伟一边说，一边将香皂在手心揉搓出丰厚的泡沫，然后一把糊在了李大力的头上，“保你洗完浑身都香。”
李大力闭上眼，任凭温热的水流冲走泡沫，却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那股檀香混合着热水的暖意，让他恍惚间想起了童年时过年，母亲将崭新的衣裳塞进被窝里捂热后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