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行闲坐。
不必争人我。
百岁光阴弹指过。
成得什么功果。
昨日羯鼓催花。
今朝疏柳啼鸦。
王谢堂前燕子,
不知飞入谁家。
南陈太建五年,五月初五端阳节,国都金陵城。
虽然官家文书里将此城称为建康,但民间百姓还是习惯把这座南朝皇城叫做金陵,并且以金陵人的身份为荣。这也可以理解,毕竟自五胡乱华,衣冠南渡以来,三百年来无论南朝风云如何变幻,无论哪家天子坐了江山,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这金陵城作为自己的帝王宅,就好像不定都此地,就算不上是华夏正朔,算不得天下正统一般。所以这三百年来,金陵城背靠着钟山,斜倚着秦淮,见惯了谢东山淝水之战的英雄气,刘寄奴气吞万里的英雄志;也见过了祖逖壮志难酬的英雄叹,檀道济含冤而死的英雄血;还看过了……兴也勃焉,亡也忽焉的梁武帝萧衍,还有那祸乱江南,自封宇宙大将军的祸首侯景。
秉忠良臣,奸佞小人,帝王将相的戏码在这金陵城中轮番上演,留下那些令人或热血沸腾,或扼腕叹息的故事,在说书人口中传唱不绝,而金陵城,也留有乌衣巷口台城柳,烟雨楼台百八寺,供后人凭吊,遐想。
“五月五,是端阳!吃粽子,饮雄黄!”端午节的金陵城热闹非凡,无论达官显贵还是小门小户,家家门前井口都插上了艾草,孩子们抓着粽子的手腕也都系上了漂亮的五彩线,除了那些无家可归的小叫花子们。
可是虽然没人给小叫花子们系五彩绳,但金陵城的百姓却也愿意在这端阳日舍几个粽子,给可怜的孩子们填饱肚子,所以小叫花子们今天过得也算开心。
“伍子!伍子!你上哪儿去啊?”蹲在街边啃粽子的小叫花子三岔口抹了一把嘴,问另一个朝城门楼子走去的小叫花子。
“哦,我去江边祭一祭三闾大夫屈原。”伍牧捧着两个粽子笑着答道。
“哦……”三岔口闻言一口粽子差点儿噎着自己,“那,那也替我磕俩头哈!”
“好。”伍牧认真地点头道,“那我去了,回头见,三子。”
“回见回见。”三岔口胡乱挥了挥手。
“三子,三驴大夫是个啥意思?”比三岔口高了半头的小叫花子王二狗凑过来低声问道:“是说家里有三头驴么?”
“我…我也说不明白呀二狗哥。”三岔口尴尬道,随即用破衣袖蹭了蹭嘴角,“我这点儿墨水儿都是从说书先生那听来的,你这一较真儿我还真答不上来,要不等伍子回来你问问他呗?”
“我才不问他呢。”王二狗随手扔掉一片粽子叶,撇撇嘴笑道:“伍子这人跟咱不一样,我不爱跟他打交道。”
“他咋不一样了?”三岔口来了兴致,凑到近前问道。
“你见过哪个叫花子要到饭不自己吃,还拿去祭什么屈原的?”王二狗咧嘴笑道。
“噢……”三岔口一拍脑门儿,笑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伍子还真不像个要饭的。”
“跟咱不是一路人呐……”王二狗说着往身后的牌楼柱子上一靠,悠悠道:“所以还是少来往的好。”
“哎二狗哥,”三岔口眼睛一亮,笑道:“其实不像叫花子的也不只有伍子一个嘛。”
“那还有谁啊?”王二狗问道。
“你忘啦?秀水街破瓦巷,”三岔口来了说书的兴致,一句句引导着:“跟云子一起玩儿的那个!”
“哦哦哦!”王二狗终于明白了三岔口说的是谁,“咋还把他给忘了,’死妈脸’嘛!对对对,他也算一个,我也没见过哪个叫花子不会要饭的。”说着从怀里又掏出一个粽子,展开粽叶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