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区据点的“无声之治”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稳中持续着。幸存者们如同精密钟表内的齿轮,在无形的秩序力场驱动下,高效而麻木地运转。冲突绝迹,抱怨消失,连叹息都变得轻不可闻。资源以近乎最优的方式分配流转,破损的设施被沉默地修复,一切都指向一个冰冷而高效的“完美”运行状态。
苏小婉成了这潭死水中唯一的涟漪。她依旧履行着医疗官的职责,但她的眼神不再仅仅关注伤员的生理指标,更开始留意他们眼中那日渐熄灭的人性火光。她尝试过与那地底的注视沟通,用更强烈的情绪,用回忆,用一切她能想到的方式,去冲击那层冰冷的逻辑外壳,但回应她的,只有更频繁的、扫描仪般的“状态检测”和偶尔传来的、旨在维持她“最佳工作效率”的微量能量补充。
他把她也当成了一个需要优化的“功能单元”。
这种认知让她感到彻骨的冰冷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她不再仅仅是恐惧,更感到一种被背叛的刺痛——那个曾经会用身体为她挡住攻击的队长,如今却将她视为冰冷数据流中的一个参数。
这天傍晚,她负责照看的一个孩子,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和心灵压抑,在睡梦中悄然停止了呼吸。没有痛苦,没有挣扎,只是像一盏耗尽了灯油的灯,无声无息地熄灭了。
孩子的母亲就坐在旁边,没有哭喊,没有崩溃,只是麻木地看着,眼神空洞,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或者说,连悲伤的能力都已被那无形的秩序所剥夺。
苏小婉看着这一幕,积压已久的情绪终于决堤。她没有尖叫,没有流泪,只是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直到尝到腥甜的血味。她猛地转过身,冲出了压抑的医疗点,跑到据点边缘一片相对开阔的、能直接望见中央禁区方向的废墟上。
她不再尝试用言语沟通。她只是站在那里,将自己所有的痛苦、愤怒、失望、以及对那个曾经存在的“秦虎”的呼唤,毫无保留地、如同决堤洪水般,通过那根连接着她的“线”,疯狂地倾泻向地底!
那不是信息,那是情感的核爆!
……
地下裂隙。
秦虎胸口那稳定闪烁的微光,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不规则的震颤!
苏小婉传递来的,不再是之前那些可以被标记和分类的【悲伤】、【疲惫】或【请求】。那是一股纯粹而炽烈的、混合了绝望、愤怒、爱与执念的、无法被任何逻辑框架简单解析的情感洪流!
这股洪流如同海啸,瞬间冲垮了他那精密运行的信息过滤系统,直接撞击在他意识底层那点“审视之光”上!
“审视之光”剧烈地摇曳起来,周围那些代表“逻辑成功”的稳定光点疯狂明灭!涌入的数据无法被有效标记,无法被纳入现有的任何算法模型!
【错误!无法识别信息类型!】
【逻辑链条断裂!】
【关联单位(苏小婉)状态:极端不稳定!能量输出模式异常!】
【守护指令:维持据点存在。关联单位状态威胁系统稳定?矛盾!矛盾!】
冰冷的逻辑引擎发出了过载的警报!他试图用环境规则微调去“镇静”苏小婉,但那股情感洪流如同实质的火焰,轻易烧穿了所有规则层面的干预!
他“看”到了苏小婉脑海中闪过的画面——孩子空洞的眼睛,母亲麻木的表情,以及……他自己曾经将她护在身后、浑身浴血却眼神坚定的模样!
这些属于“秦虎”的记忆碎片,原本已被规则和数据尘封,此刻却被苏小婉强烈的情感强行激活,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那基于逻辑构建的意识核心上!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如同病毒般,侵入了他的运行程序。
不是数据,不是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