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煜是在傍晚时分醒来的。麻药退去后的剧痛让他瞬间蹙紧了眉头，混沌的意识在消毒水气味和肩胛处尖锐的刺痛中逐渐清晰。他睁开眼，适应着病房内柔和的光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坐在床边椅子上、正低头查看平板的沈知意，以及站在窗边、背对着他讲电话的陆西辞挺拔却难掩疲惫的背影。
“你醒了？”沈知意第一时间察觉到动静，放下平板，俯身按响了呼叫铃，声音温和，“感觉怎么样？伤口很疼吗？医生马上就来。”
陆西辞也立刻挂了电话转过身，走到床边，目光沉静地落在程煜苍白的脸上，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问道：“能说话吗？”
程煜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沈知意立刻用棉签蘸了温水，小心地湿润他的嘴唇。他缓了片刻，才用极其沙哑微弱的声音挤出几个字：“……资料……左肩……皮下……”
陆西辞眼神一凛，立刻示意跟进来的周燃。周燃会意，戴上无菌手套，在程煜指示的左侧肩胛骨下方边缘，小心翼翼地触摸探查。很快，他的指尖触碰到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与皮肤融为一体的硬物。
微型储存器！他竟然把最终极的资料藏在了自己身体里！
在医生进行完必要检查、确认取出操作不会造成二次伤害后，周燃在医疗监护下，极其小心地取出了那个比米粒还小的特殊材质储存器。
接入特制读取设备，解密程序启动。这一次，没有复杂的密码，只有程煜虚弱声音报出的一串生物密钥。
屏幕上，一个命名为【守夜人·核心】的文件夹缓缓打开。里面不再是层层叠叠的代号，而是几张清晰的照片、真实的姓名、公开身份、以及他们与“星城”项目、与程秉严、甚至与更早几起未被侦破的“意外”事件之间，通过错综复杂的离岸公司和白手套构建起的、却在此刻证据链下一目了然的关联图！
其中一个人的身份，让陆西辞和沈知意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是一位经常出现在财经新闻头版、形象正面、地位举足轻重的国际资本大鳄！
“原来……是他。”陆西辞盯着那张照片，眼神冰冷彻骨。很多之前想不通的关节，在这一刻豁然贯通。为什么“守夜人”能如此手眼通天，为什么哥哥的证据如此难以见光。
“这些人……身份太特殊，影响力太大。直接公开，可能会引发不可控的震荡，甚至被他们反咬一口，指控我们伪造证据，扰乱市场。”沈知意迅速冷静分析，眉头紧锁，“我们需要更稳妥、更有力的方式。”
陆西辞沉默着，目光从屏幕上的一个个名字上扫过，大脑飞速运转。这不再是简单的复仇，而是卷入了一场更庞大、更危险的棋局。
沈知意看着他和屏幕上那些触目惊心的名字，默默走到套房角落的小桌旁。她拿出吐司，这一次，她将吐司切成了大小不一的方块。她用不同颜色的果酱，在这些“棋盘格”上，画上了形态各异的棋子——有的戴着王冠，有的手持权杖，有的潜伏在阴影里。然后，她用奶油，在其中两个紧挨着的、稍小的方块上，画了两个简单的、手牵着手的简笔画小人。
她将这个微缩的“棋盘”端到陆西辞面前，放在平板旁边。
“棋局很大，”她轻声说，“但我们，是彼此最重要的‘棋子’。”
陆西辞看着那片吐司棋盘，又看看屏幕上那些真实的、掌握着巨大权柄的“对手”，最后，目光落在身边这个用最质朴的方式给予他支持和提醒的女人身上。
他伸出手，没有去动那些代表敌人的“棋子”，而是轻轻拿起了那片画着两个牵手小人的吐司方块，递到沈知意嘴边一半，自己吃了另一半。
“那就，”他咀嚼着，咽下，声音低沉而坚定，“下一盘既要掀翻棋盘，又能保全我们自己的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