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会了小步慢跑。张浩不与其纠缠,他低低一声吟,吟不为吓,只为“定”。龙吟穿过崖体,穿过珊瑚骨与沉泥,穿过热泉与冷流,走得很远,又若无其事地折了回来。回声里,母印的跳动从紧张变得木讷,从木讷变得迟钝,最终落入他为它预留的节拍里去——一段不伤人、不扰海的慢拍。
他回身,向更深处探去。
暗槽尽头豁然开朗,前方是一处巨大的珊瑚断崖平台,像海底的天台,边缘处有几支折断的测杆,杆上还缠着黄色的标识带,说明这里不止是自然之物——有人类的脚曾到过这里,安置过设备。
平台下缘,黑金色的细沙被风往一个方向悄悄推进,推出一个尖角。那角与他心里的三点之一高度吻合——正南点。
影在此处驻足了一瞬,又滑向更东。
张浩在平台下沿以尾尖轻轻点了一下,留了一枚只有他能见的“水府标”。水府扼口的模板在心底翻开,模板上的节点一颗颗亮。此刻不是布阵之时,他只是记下每一块石、每一道缝、每一个涡心的位置,如同有人在战场前先画下地形图。
他收尾,抬头。
上方远处,泄能阀化成的一粒温柔的光点还在恒恒旋转,像天穹上最稳的星。更高处的风已经薄了,云的边被回澜拆得七零八落,但并未完全散尽。时间尚不迫。真正急的是三点岛链枢心——那里,既是阵心,又有人类的设施,若不先手,恐有伤。
“水下无路,我便为水立路。”
他低声自语,这一句不为他人,乃为自己扎根。龙身转折,沿着那条东偏东的光路,不再潜落,改为贴底疾行,鳞片与海床之间只隔着细细一层软泥。他要经过一片深槽,越过去,便是岛链三角枢的东角——一处人工平台与天然礁盘合一的所在。
当他穿出最后一道熔烟幕时,前方远远亮起几盏幽蓝的灯——是平台的底灯在水下呼吸。灯与灯之间,有几道肉眼难见的细纹横贯而过,那是被人类用于监测的声学网,也正是母印想要借力的“人造节点”之一。
张浩不出声,只把龙角上的风锋再收一分,化作薄得不能再薄的缝。他从缝里穿过声学网,在每一条网线的交点上留下一滴几不可察的水珠。水珠里并无龙息,只有从万民供来的光。它们会在他离开后的一段时间内慢慢渗入网线,使之对“愚顽印”的信号不再敏感——不是毁人之器,只是让它失效于恶。
他远远观望平台基座的方位,心下一定。
岛链三角枢的坐标,已全。
龙身一收,背鳍贴平海床。他缓缓退回暗处,不惊动任何一个活体。返程时,他沿途收起先前留下的潜行缀,像猎人把一路的记号一一抹去,只在崖心母印的外侧留下一笔在水里几乎看不见的“逗号”。逗号之后,便是他将要在下一处落笔的地方。
海底的黑像一面幕布,被他轻轻掀起一角。幕后,是人灯将起的三角枢。
他贴海而走,风在角间收成最短的一缕线,直指东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