阀下有影,影在更深的蓝后,像在沉默地回望。张浩收束龙身,沿着河图洛书·龙脉感应阵映出的幽微暗纹直落,鳞与水之间只留一指之距,避开一切会惊动泥沙的多余摆尾。
深度渐落,水压自四面合拢而来,像千层沉石叠上背脊。龙躯在压强里毫不弯折,鳞上灵纹战甲于暗层缓缓亮开第二重护纹,把压力化作环式流线,沿龙身两侧分走。海温骤降又骤升,前方出现黑烟如柱的热泉群,熔烟在水下升起蘑菇状的伞,遮蔽了来自上方的星点之光。
“熔烟,遮迹。”
他从侧翼切入热泉群,不与直上的升流硬碰。每过一口黑烟,他都在尾梢留下一枚细细的水印,那是他自创的“潜行缀”,如鱼鳞反光的微粒,只有龙眸金焰能看见。缀与缀之间以固定的节距排列,一旦回看,便是精准的返航线。
阀下那团影在热泉群后突然分裂成三股,向三条看似等同的暗槽滑去。张浩眯起龙眼,金焰在瞳底转成细针,针沿水体的密度差与盐度梯度去试探,三股里只有最右那股在经过珊瑚断层时引起了微小的电位异常。
“你。”
他一头扎入右侧暗槽。暗槽狭而曲,墙面是断裂的珊瑚骨,像被刀剐过的白脊,间或嵌着铁锈色的沉积。龙角上拢起一层极薄的风锋,锋不是为攻,而是为“隔”,将珊瑚上渗出的微毒与泥细完全拨开。越深入,越察觉到一种冷金般的气息在骨缝里往外渗,带着黏滞的拖拽感,仿佛有字在石里缓慢生长。
他收住身形,贴在一段断崖前,龙眸金焰一寸一寸地扫。
先是灰黑,像烧焦的墨。继而墨里浮出金丝,丝与丝交缠,忽聚忽散,最终自崖心上方鼓起一个微微颤动的核。那核不是石,不是肉,是由无数细小符笔拼合的“愚”。每一笔都是一条细虫,正从核上扒下一块,向四外爬去,去寻合适的缝隙生出下一枚子印。
愚顽印·母印。
张浩张口,露出龙牙。牙不下咬,先吐出一缕极细的寒丝,寒丝贴着崖面绕母印外缘一周,像裁缝先在布上画边线。他在边线上找到两处“笔锋相交”的薄弱点——那里符虫咬合最松。一咬,龙牙不发力,反而卸力,顺着符虫的咬合方向淡淡一拨。
“开。”
轻响。母印外缘裂了一道如发丝般的缝。缝里涌出密密的小符粒,像被惊醒的人群。张浩不让它们有序列阵,立刻以“九曲黄河阵”的细目将其分流——不是散乱,而是分到九个方向的微流中,微流彼此相背,形成九道互不重叠的小涡。小涡之间留有空隙,像棋盘上预留的气路。
“镇。”
他以“江河镇水阵”的三层水脉压在九个小涡外缘,令其只吐不吞。被分流的符粒想要回聚,每次靠近,都会被水脉轻轻一拎,又落入相邻的微涡,周而复始,以至最终分散成漫天细雪,失了“愚”的整体之意。
崖心的母印被削去一角,像心脏被摘去了一瓣叶。它跳得更急,试图把剩余的笔画重新缝合。张浩不再绕外,他以龙角为笔,直刺母印的笔肚,刺不是破坏,而是“读”。
河图洛书在瞳底大开,母印内部的笔画层级转化为层层经纬——他看见了它以三点“岛链枢”作为阵心的耦合方式:西北、正南、东偏东,三点连线正好卡住南海暖流的三条次级支路,像在水的骨骼上绾了三个死扣。每一扣下,各有一枚“人造节点”的微光在闪,那不是妖的器,是人类岛礁上的设施在被借力。
“你借我的人。”
他龙喉里发出低低的一声,像雷尚未落下时云中的咳。雷意不显,只在金焰里加了一分硬。读罢,他将龙角轻轻回抽,不多留一丝龙息,以免惊动更远处的子网。
就在此时,暗槽深处一阵骤冷,如刀的流从下游掠来。
不是自然回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