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唇形起伏,像潮水的线。一行又一行的弹幕从屏侧淌下:平安、净风、稳港、佑我同乡。那些平平常常的字,汇在海上被龙网接住,化作极细的光点,落在三枚潮锚的锚背上。
光点不耀眼,却重。锚背在光的重量里沉了一寸,那一寸使第三锚更贴实“拐点”,整个弧更加紧致。有了这份从人心里来的重,水底的秩序多了半分不容置疑。
他开始拆印。
愚顽印像刺猬贴在火口的唇边。每一根倒刺都通向不同的微孔,微孔里是高热与硫,躁且苦。张浩不以爪直接撕,他怕海会痛。他先以龙须缠住印边缘几处最粗的倒刺,须端带着薄薄的寒,美其名曰“降火”。寒一贴上去,炙热的岩纤维收缩,倒刺与岩之间的缝隙在微小的尺度上松了半丝。他再用龙牙轻轻挑,一挑便挑断一根,岩壁无声地卸下一缕躁。
然而,梼杌不肯轻易就范。印阵在他挑断第三根倒刺时忽然亮了一下,亮不是光,是热羽在一瞬间翻倍,像是有人在水底猛地踩了一脚风箱。热柱伴着这脚踩猛地抬头,直撞向第三枚潮锚的弧线——中强度反转,来得狠。
潮锚的无形之弧被热顶得向外鼓起,锚爪传来一声钝钝的呻吟。张浩不退,他把龙身一横,硬把自己当成那条弧的外沿,鳞片受热,起了一层白雾。他以背扛热,尾槌微抬,向第一与第二锚之间的线施以一记极细的“颤”。那颤不是抖,是把三点之间的相位做了一个几不可觉的校正,校正之后,第三锚得到了来自另外两锚的“背书”。
弧线不再鼓,热柱被迫顺着“拐点”的方向往侧边斜出。那条斜出的热流撞在他先前在海底记下的一条柔性的“导流纹”上,势道被导向远处一段较深的海沟。海沟那边水体更冷,热在冷中被削去一层躁,像夜里怒骂的人被告了一声“嘘”,声音矮了半寸。
印阵见势不妙,另一侧的倒刺开始发红,试图以多点共振来补足压力。张浩低头一咬,龙牙在岩上咯地一响,咬断一截最粗的倒刺根。他不贪功,他知道在水里与火较力,快不得。他一根一根地断,一处一处地“降火”,每断一根,潮锚的弧就稳一分。到第七根断时,印阵的红退了一圈,火口的唇边露出一些被高温烤脆的“假肉”,那是假,非地之肉。
他唇角往下一压,吐出一缕更冷的白。白雾贴地,像雪在海底轻轻铺开。白雾与火口相遇的地方发出轻细的“滋滋”声,热被白雾“吃”了一口,冒出一缕灰蓝的小气。小气被海一抖,便散了。
此刻,从更南面的火口忽然跃起一团更亮的红,像有人急火攻心。张浩金瞳一凝,看见那一口火口的边缘有一处更深的刻痕,刻痕与此处的愚顽印纹隐隐相照,像是同一只手写出的一笔。他心中一动,龙须往那边一搭,回波里浮出一条看不见的线,线把此处与那处勾成一对。
“成阵。”他在心里吐出两个字。
这意味着,灯串不是偶然的并列,而是刻意的联动。每一处印,皆可在某一刻帮另一处加一把力。若不一并拆,则今日之功,明日可反。
他把第三枚潮锚的锚背轻轻一按,让它再沉半寸,把此处的“拐点”压到更低的能级。随后他沿着灯串在水底游走,去到南面的那一口火口。一路之上,海底的黑在他的龙眸中并非全黑:细微的盐流在他的视里有纹,沉落的硫尘在他的视里有色,珊瑚断崖在他的视里有线。那线在某处突然断开,断口处露出新鲜的白,是被人刻过的痕。
他伏下身,像一座行的山,把新刻的痕用鳞片轻轻摩过。痕里有一种不属于海的“燥气”,那燥在龙鳞上只剩下最末的刺。他以龙牙一挑,挑出一片黑色的硬片,那硬片上有极细的凹槽,槽中的纹与愚顽印纹暗合。硬片轻到几乎没有重量,却让周围的水在半秒里变得更易燃。
他不让它留在水里。他把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