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爆了个灯花,唐启这才回过神,从抽屉里摸出包皱巴巴的烟卷。
点上火深吸一口,尼古丁的味道让他稍微平静了些。
他知道自己的决定意味着什么,北边马上就要多出三十万敌人,那些现在围着篝火唱歌的小伙子们,说不定明天就得迎着奉军的马克沁机枪冲锋。
可有些事,不能退啊。
唐启想起穿越前在老家,听先生讲"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的故事。
那时候只觉得是唬人漂亮话,现在才明白,有些原则真得像玉一样,碎了也得守着。
"
报告!
"
门外突然响起急促的声音,打断了唐启的思绪。
他掐灭烟头,整了整军装:“进来!”
传令兵满头大汗地冲进来,连礼都忘了敬:“总督!
刚接到急报,在郑州撤退的冯国璋和曹琨所部,重新在邯郸集结了二十万的兵力,袁大头又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二十万军队,一共四十万,看样子是要往河南和山东方向扑!”
唐启腾地站起来,椅子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他三两步走到地图前,手指在河南河北交界处重重一点:“狗日的袁大头,这是要一战定胜负呀,他不怕给张雨亭作渔翁?”
帐篷外,士兵们的欢笑声还在继续,浑然不知战争的阴云已经再次笼罩。
唐启咬了咬牙,抓起桌上的军帽扣在头上:“传我命令,全军取消休整,立刻进入战备状态!
这回,我们跟袁大头来个了断!”
小李子刚要跑出去传令,又被唐启叫住:"
等等!
先别惊动外面的弟兄,让他们再乐呵一会儿吧。
"
唐启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等天亮了再说。”
煤油灯的光晕里,唐启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在帐篷上晃啊晃的,像个摇摆不定的幽灵。
他知道,自己刚才那个拒绝张雨亭的决定,可能要让成千上万的年轻生命永远留在即将到来的春天里。
可有些路,一旦选了,就只能硬着头皮走到底。
远处的山歌声渐渐弱了,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鼾声。
唐启轻轻掀开帐篷帘子,看见篝火边横七竖八躺着的士兵们,有个半大孩子还把军装外套脱下来盖在旁边战友身上。
月光冷冷地照在这些年轻的脸上,他们中的许多人,可能再也看不到下一个满月了。
"
吾妻如晤"
才写了四个字,钢笔尖就戳破了纸张。
第一军军长李选廷苦笑着把信纸揉成一团,重新抽出一张。
这次他写得很慢,每个字都力透纸背:“若我此番不能生还,你带着孩子回永昌老家去。
老宅东厢房地板下有个暗格,里头有我这些年攒下的三百大洋”
写到这里,李选廷突然把钢笔一扔,墨汁溅在袖口上,像一滴干涸的血。
他自嘲地摇摇头,把未写完的信撕得粉碎。
仗还没打就先留遗书,这不是触自己霉头吗?
唐启帐篷外传来脚步声,是蔡锷来了,人还没到声音就先到了:“老唐!
我刚听说你把张雨亭给拒了?硬气!
不过咱们得赶紧商量商量,北边和东北边同时来犯,这仗可不好打啊!”
唐启深吸一口气,整了整情绪,又变回了那个杀伐决断的总督:“怕个卵!
袁大头的兵都是强征来的庄稼汉,枪都端不稳。
至于张雨亭哼,他要是真敢南下,老子就让他在河北种庄稼!”
蔡锷咧嘴笑了,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有你这句话就行!
弟兄们跟着你,刀山火海都敢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