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地摩挲着杯沿,好像只是随口提及一件寻常往事。
半晌,海宝儿忽然踉跄着后退半步,肩头撞在身后的木架上,几尊青瓷摆件应声摇晃,发出细碎的碰撞声。月光与烛火交织着落在他脸上,一半明如白昼,一半暗若深渊,恰似他此刻混沌翻涌的心绪。
“王公……”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沉得像淬了冰的玄铁,“您这番话……可有半分实证?!”
王勄指尖终于停在杯沿,目光越过海宝儿肩头,望向院外被月色浸得泛白的竹丛,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卷走:“实证?老夫这把骨头,便是最好的实证。”
他缓缓卷落左袖,露出小臂上一道蜿蜒如虬的旧疤。疤痕边缘凝着陈年的青紫,宛如冰封的暗河,显然是积年沉疴。
“武朝历八十三年,先皇于管涔山狩猎,曾不幸被场中异蝎螫伤此处。王勄指尖轻叩疤痕中央那处微凹的印记,那印记形如新月,弧尾处隐有弯钩,“当时太医为试解毒之法,先在老夫臂上施针验方。金针排毒之术得效后,方敢用于先皇——故而你看,这道月牙疤,连尾钩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海宝儿的呼吸骤然凝滞,目光死死攫住那道疤痕,王勄话中未言尽的深意如惊雷般在心头炸开。
他猛地抬眼,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王公,您的意思是,十九年前那位‘先皇’,手臂上并没有这样的印记?!”
王勄颔首,复又摇首:“非也。赴前尚有印记,归时却已杳然。是以,我秉持存疑之心,往后两年间皆在暗中查探此事,不意两年后先皇猝然崩逝,线索遂断。”
“那他是何驾崩?!”海宝儿追问。
王勄执杯的手微微一顿,杯中酒液晃出细碎的涟漪,映着月色泛出冷光。他抬眼时,眸中沉霜似被夜风拂动,竟透出几分罕见的涩然。
“暴毙。”两个字从齿间碾出,带着陈年铁锈般的钝痛,“三更时分,内侍发现时,龙榻上早已没了气息。太医院拟的折子写得明白——心疾猝发,暴毙而亡。”
海宝儿瞳孔骤缩:“心疾?听闻先皇素来体魄康健,狩猎能逐鹿三日不歇,怎会有此隐疾?!”
是啊!他在医术领域的造诣与钻研,终究是有几分可观之处的。
“不得而知……”王勄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喉结滚动的弧度格外用力,“当年老夫虽伴驾左右,但先皇遇袭那一日,我却被一神秘高手引至百里开外,无法见证当时情形……事后想来,或许是西境风霜蚀了根基,或许是……有人不想让他活得太久。”
最后一句说得极轻,却像淬了冰的针,扎得海宝儿后颈发寒。
“此外,先皇驾崩那一夜,守在寝殿外的,是飞羽骑都统赵雍。”王勄指尖在石桌上划出浅痕,继续说:“此人三个月后升任骠骑大将军,半年后却在休沫归乡途中暴毙而亡。”
海宝儿的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所以赵雍……”
“是封口的刀,也是被弃的棋。”王勄打断他,目光扫过院角簌簌作响的竹丛,“你以为雷家旧案为何会牵扯柳霙阁?那地方明着是勾栏,暗里却是替人换脸易容的修罗场。当年随驾西境的亲卫,平安归来后都得了笔厚赏,解甲归田——可据我查探,那些人里,至少有七成活不过三年。”
夜风卷着酒香掠过石桌,海宝儿忽然觉得那秋露白的烈意全钻进了骨头缝里,声音有些发飘。“所以您也坚信‘先皇’另有其人?”
“要么是柳霙阁造出来的傀儡,要么是藏在暗处的影子。”
王勄重新斟酒,酒液撞击杯壁的声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先皇崩后,我曾潜入陵寝欲验尸身,却发现棺中的人,就是‘先皇’无疑,这便更加断定了我的猜测!”
“原来如此!”海宝儿猛地起身,木椅被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