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舅……舅舅?你怎么会……找到这儿?” 那双平日里总是含着温顺或嗔怪的眼睛,此刻瞪得极大,里面翻涌着惊疑、困惑,还有一丝被这突兀重逢搅起的、深埋心底的复杂波澜。
青山抱着小山宝的手臂如同铁铸,纹丝不动。窗棂缝隙后的那双眼睛,寒意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淬炼得更加冰冷锐利,像两枚浸在寒潭里的刀片,无声地切割着这骤然而至的“亲情”。
灶膛里跳跃的火光在他半边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将那份不动声色的警惕勾勒得如同石雕。三狗喉间的低吠瞬间拔高,从齿缝里挤出威胁的咆哮,前爪不安地刨抓着地面,湿冷的鼻头急促抽动,死死锁定院门口那个突然被赋予了“舅舅”身份的不速之客。大狼在门后的阴影里,幽绿的眼眸如同两点鬼火,在昏暗的堂屋内亮得瘆人,无声地宣告着戒备已提升至顶点。
院子里死寂一片。屯口的狗吠不知何时停了,暮色沉甸甸地压下来,仿佛凝固的铅块。篱笆外,老秦——或者说,美玲的舅舅,身体微微晃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重锤击中。他握着毡帽的手攥得紧紧的,那张惯于在风霜和算计中保持冷硬的脸庞,此刻肌肉扭曲着,竭力想从震惊中找回一丝掌控,却只显出一种近乎狼狈的僵硬。他身后那个叫马超的年轻人,更是完全僵在原地,眼神在自家“秦爷”和屋里那个系着围裙的妇人之间慌乱地游移,嘴巴无意识地半张着,显然被这完全超出预期的变故彻底弄懵了。
灶膛里,一块烧透的柴火“啪”地爆开一声脆响,火星四溅。这细微的动静在凝固的空气中却如同惊雷。
美玲像是被烫到般猛地回神,她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那声音却干涩得厉害,带着一种极力压抑却仍旧泄露的颤抖:
“舅舅……你……” 她的话没能说完,目光越过老秦的肩膀,落在那辆沾满泥尘的吉普车上,又飞快地扫过老秦身上那件洗得发白但质地明显不同于乡下人的外套,最后落在他那双此刻写满复杂情绪的眼睛上,里面除了震惊,似乎还藏着些别的、更深沉更让她心悸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