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领的黄昏被锻炉的火光与枪声撕裂。佩恩伯爵站在城堡外新建的了望台上,粗糙的石栏在他掌下传来坚实的触感。他望着远方训练场上腾起的硝烟,每一阵排枪的轰鸣都让脚下土地微微震颤。
“装填速度还是太慢。”他低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石栏。
莱耶伦从螺旋石阶快步上来,皮质公文袋在腰间晃动。“新一批隧发枪,五百支,昨天深夜从铁匠行会验收完毕。”他递过羊皮纸报表,袖口沾着新鲜的墨迹,“按照现在的铁料供应,下个月产量还能提高两成。”
佩恩没有回头,目光仍锁定在训练场。新兵们正在教官的怒吼中轮番射击,铅弹将百米外的木靶打得碎屑飞溅。那些年轻人穿着妇女们赶制的深灰色军服——轻便的棉麻布料,只在胸前缝制了薄钢片,确保他们能快速机动。
“北方有消息了。”佩恩突然说。
莱耶伦展开信使刚送来的卷轴,染血的封蜡在他指尖剥落。“亚伦陛下……终于成功了。”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颤,“各人类势力已宣誓结盟,以风临王城为核心构筑防线。”
佩恩猛然转身,披风在渐起的夜风中猎猎作响。他取过卷轴,借着最后的天光细读每一个字。当他读到“誓死不退”时,心中充满紧张和激动。
“传令下去,”他的声音突然变得铿锵有力,“再征两千人。不,两千五百人。”
莱耶伦迅速抽出记事板,鹅毛笔在纸上沙沙作响:“需要调整训练计划吗?我们的教官可能不够——”
“从老兵里抽调。”佩恩指向训练场,“那些德桑平原上射杀立功的军士,全部晋升为教官。他们的每一个战斗细节——那些用命换来的经验——必须在新兵中传承下去。”
他们走下了望台,穿过正在扩建的军营。妇女们坐在长棚下,飞针走线地缝制新式军服。铁匠铺里锤声不绝,新淬火的枪管在油槽中嘶嘶作响。
而此时的风临城外营寨中,烛火在沉重的青铜烛台上摇曳,将威廉·卡文的身影投在挂满军事地图的石墙上。他刚刚放下来自多塞特城的渡鸦信,指尖还沾着新鲜的墨渍。
“父亲大人,”他的长子威莱内尔快步走进大帐,镶马刺的皮靴踏出急促的响声,斗篷带着夜间的寒气,“这次天灾,我们的谷仓空了一半,战马损失上千匹!为什么您要一力承担这里所有物料和粮草供应?教会依旧一毛不拔,他们的金库难道是用来观赏的吗?”威莱内尔手重重按在桃花心木桌上,震得羽毛笔跳了一下,“难道您真的为了国王那小子……适当援助已经足够,为何动用我们深藏的储备?亚伦那边可是风头无两,聚集在他周围的领主越来越多,我们难道是在为他编织王冠?”
威廉公爵缓缓转过身,烛光在他鎏金肩甲上流淌。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拿起桌上那把伴随他二十年的镶宝石匕首,用鹿皮细细擦拭。刀刃的反光掠过威莱内尔年轻而焦躁的脸。
“你,”威廉的声调低沉平稳,却让空气为之一凝,“真是我血脉的延续吗?”他抬起眼,灰色的瞳孔像结冰的湖面,“所有人都把最后一粒粮食送上前线,你让我学风神教那样作壁上观?”他突然将匕首“锵”地一声掷入桌面的地图,正中风暴要塞的位置。“去酒馆听听吟游诗人怎么唱!‘卡文家族在存亡之际闭上了钱袋’——这样的歌词传唱三代,还有谁会为我们敞开城门?”
公爵大步走向壁炉,火焰在他眼中燃烧。“你不明白?那些在前线用身体阻挡黑暗的人,若回头看见我们的旗帜不再代表支援,他们为何要拼死抵抗?等到怪物吞噬最后一道防线,孤零零的城堡除了成为华丽的棺材,还能是什么?”他抓起一把新柴投进火中,火星噼啪爆开,“唇亡齿寒!敌人啃食邻邦时,你以为我们的城墙能独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