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病榻上的始皇帝看着玉玺上篆刻的文字,不由得陷入了回忆。
他想起了小时候在赵国的事情。
那时候的赵国因为长平之战,已然对秦国恨之入骨。即便秦赵两国都是嬴姓赵氏,同出一源,但国仇家恨早已让赵人近乎疯狂。于是乎,作为少数还留在赵国的秦人,他的童年是在躲藏与恐惧之中度过的。
为了躲避赵人可能下的杀手,他的父亲在他小小年纪的时候,便跟着吕不韦离开了邯郸,只留下他和母亲相依为命。那时候的他经常依偎在母亲身旁,惊恐得面对着凶恶的赵人。看着母亲各种曲意逢迎,讨好卖笑,只为了让娘儿俩能在龙潭虎穴中逃命。
当然,他的童年也不是没有亮色。
彼时的赵国不仅和秦国血海深仇,和相邻的燕国关系也不好。所以赵人不仅仇恨秦人,同样也仇恨燕人。甚至相比于秦人,他们更讨厌燕人。因为秦国再暴虐,至少足够强大。而燕国却只知道偷鸡摸狗,趁着赵国战败的时候落井下石。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认识到了燕国宗室燕丹。
两人都是敌国质子,又都在邯郸遭受着排斥,同病相怜之下,自然很轻易便成为了朋友。
回想起来,那应该是他人生中少有的快乐时光。当时的他和燕丹在邯郸东躲西藏,在冬日的雪地上嬉戏,在夏日的池塘里闹腾。那种感觉很单纯,很美好,当时懵懂的他不会想到,未来的自己会和自己人生中唯一的挚友生死相向。
再后来,他离开了赵国,回到了自己那个陌生的母国,那个赵人口中的虎狼之国。
在那里,他不再是受人排挤的质子,而是高高在上的王宫贵胄。他住进了宏伟的宫殿里,周围都是美丽的侍女与健壮的护卫。当时的他高兴极了,觉得这地方就是天堂。可不久后,他就发现这地方不只是天堂,同样是吃人的炼狱。
他只记得回到秦国后不久,老秦王就死了。
接着,他的父亲就成了秦王,而他就成了秦国的太子。
然后又没几年,他那不是很熟的父亲也死了,然后13岁的他稀里糊涂就成了新的秦王。
当时的他根本不理解这个座位是什么,甚至他觉得当秦王很不舒服。因为他每天都必须穿着宽大的衣服,戴着高高的冠冕,按照严格的要求端端正正地坐在王座上,看着下方那个自称是自己仲父的男人发号施令。
这样的朝会时不时就有,非常繁杂也非常无趣。
他根本听不懂那些大臣在说什么,在争论什么。很多时候他装模作样地坐在王座上,心里想的却是今天中午吃什么,宫里哪个宫女更漂亮,自己老娘喜欢的男宠长得不咋地,嫪毐那家伙的东西为什么那么大……
总而言之,秦王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可渐渐的,他长大了。
他发现别人看向自己的眼神越来越恐惧,他也开始意识到权力的美好。他开始享受起王者的礼制与虚荣。每当有人在自己面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时候,那种来自人类原始本能的满足感,让他越发沉迷。
他开始不断收拢着权力,仿佛饕餮一般将一切占为已有,不断蜕变成一个真正的王。
可也是伴随着成为王,他也变得越来越孤独。
先是他的弟弟为了王位发动叛变,然后与他相依为命的母亲也开始觊觎自己的宝座。
他早就知道自家母亲和嫪毐生下了孽种,但这种事情他根本不在乎,谁让那个人是自己娘亲。可当他母亲为了嫪毐和那两个孽种想要谋害自己的时候,他再也无法容忍了。于是一场不光彩的宫廷政变之后,嫪毐死了,那两个孽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