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并没有说要做办事处。青砖围墙爬满藤蔓,铸铁大门锈迹斑驳,门楣上悬挂黑鹰徽章,徽章下刻着“Kaiserlichedeutschehandelsvertretung”(德意志帝国商务代办处)。
这里的主体建筑保留中式飞檐,但窗户改为德式拱形木框,嵌着磨砂玻璃。院内栽种山茶与棕榈,石板小径旁立着一尊青铜鹰雕,鹰爪下压着地球仪,象征帝国野心。几根晾衣竹竿一头连着地下室,一头伸向屋顶。别人看不出端倪,王月生一眼就知道,这肯定是地下室的发报机的天线伪装。无他,自己也是这么干的。
卡尔·冯·施密特四十岁上下,身高近六英尺,金发褪成灰白,剃成普鲁士式短寸,下颌蓄着修剪整齐的胡须。因常年热带生活,面色泛红,鼻梁上一道青年时代在非洲殖民地受袭所致疤痕。身着灰白色亚麻三件套西装,领口别铁十字徽章,怀表链上挂着一枚云南翡翠坠子。左手戴鹿皮手套,掩盖缺了无名指的旧伤,右手握乌木手杖,杖头雕成鹰首,眼嵌红宝石。举止混合军人的冷硬与商人的圆滑,说话带巴伐利亚口音,习惯用银柄手杖轻叩地板强调重点。
会客室的柚木长桌上铺着滇绣桌旗,摆放德国迈森瓷盘盛装的云南干果,墙角立着西门子制黄铜电风扇,但此时昆明尚未通电,仅为装饰。因为王月生的德语完全没有问题,所以二人简短的寒暄过后,这位德国军人出身、现在却以商务代表身份出现的卡尔想起出发前,帝国议会议员李卜克内西先生专门与自己进行的密谈,以及在场的皇帝陛下随身书记员带来的仅供阅读不可抄录的密函内容,决定按照李卜克内西的建议,用与西方商人打交道的方式开门见山,直奔主题,避免像跟其他中国人那样进行大量无益的寒暄。
于是,王月生被请到了办公室,二人面向墙上钉着簇新的的《欧亚铁路规划图》,红铅笔标记“柏林—巴格达—北京”虚线。此时,王月生的第一个念头是,“卧槽,德国人的一带一路”。
“新三b铁路计划,帝国和皇帝陛下的最新战略,目前尚属绝密,对外我们只告诉了你,远东的日耳曼之友”,卡尔特意用昨日代表帝国赠送给王月生的礼物之一的镀金怀表表盖上刻的文字去称呼他。
“我记得三b铁路计划是指柏林(berl)—拜占庭(byzantiu,即君士坦丁堡,后世伊斯坦布尔)—巴格达(baghdad)铁路,那样也就2400公里,已经足够德国在中东地区扩大影响力,对英国在印度和埃及的利益构成威胁,同时影响了俄国在高加索地区和中亚的影响力。即便如此,英国人都立即提出“开普敦—开罗—加尔各答”的3c铁路计划(capetocairotocalcutta)去对抗。现在一下子延伸到北京,一下子多出8000公里,整个欧亚大陆被贯通,德国可以用世界上最强大的陆军自由行动,而无需担心世界上最强大的英国海军的骚扰......好吧,我居然敢评论你们的政府和皇帝陛下的雄才大略了”。
王月生知道威廉二世狂妄,但没想到狂妄若斯,或者说,整个德国政府都膨胀到这个地步了吗?
卡尔呆立在一旁。他真的没有想到,自己需要总参谋部高级参谋亲自下场讲解才能理解的帝国战略目的被眼前这位云南土财主家的傻儿子一语道破,甚至连自己都未关注过的帝国的老3b铁路计划和英国人的3c铁路计划都随口道来。天知道这个家伙还知道些什么。情报部门已经尽量复原了眼前这位这几年在亚洲、欧洲、美洲的行动轨迹。虽然还隐隐有痕迹指向此人可能秘密前往过非洲,但是,非洲,去不去的算个屁。但怎样的复原都无法解释此人如何可以具备如此惊人的战略眼光和骇人的判断力。
“herr,vergibireSunden(主啊,宽恕我的罪过)”,卡尔在心中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