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嘴的江景办公室抽离,坠入了1900年巴黎圣诞日清晨的暖衾之中。
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鹅绒帷幔顶棚。窗外,塞纳河左岸冬日清晨的微光正努力穿透薄雾。身体的感知迅速回归——腰背的酸软,四肢的慵懒,还有隐隐钝感。他微微侧头。
乔安娜·邦格就蜷缩在他身边,睡得正沉。平日里那个优雅知性、风情万种的艺术经纪人形象荡然无存。此刻的她,像个毫无防备的孩子,金发凌乱地铺散在枕上,脸颊还带着酣睡的红晕,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即使在梦中都抑制不住的、满足而甜蜜的笑意。然而,这份甜美的睡颜上,却点缀着些许“战利品”的痕迹——唇角和下巴附近,残留着几道已经干涸的、颜色深浅不一的酱汁渍痕-蛋黄酱的奶黄、格里比什的淡黄碎屑、龙蒿奶油的浅黄油色。更引人注目的是,在她白皙的脖颈和锁骨附近,还零星分布着几抹显然不是任何法餐酱汁的遗留物。
王月生看着这“一片狼藉”又无比安宁的睡颜,正想轻叹一声,感慨昨夜“酱汁实验”的疯狂。突然——
“噗嗤…咯咯咯…”一阵压抑不住的、如同银铃般的笑声,竟从乔安娜紧闭的唇间泄露出来!她在睡梦中笑出了声!肩膀还跟着轻轻耸动,显然梦到了极其开心的事情。
这笑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王月生心中那关于后世教堂壁画奇迹的巨大谜团瞬间被勾起,好奇心如同猫爪般挠心。他再也忍不住,伸出手,不轻不重地在乔安娜身上拍了一记!
“啪!”
“嗯…?”乔安娜被拍醒,睡眼惺忪地睁开湛蓝的眼眸。短暂的迷茫后,她看清了身边王月生那张写满困惑、探究和一丝恼意的脸。这表情似乎戳中了她某个奇妙的开关,昨夜梦中的笑意非但没有收敛,反而瞬间放大,化作一阵更加响亮、更加肆无忌惮的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亲爱的,你…你这样子…太可爱了!”她笑得花枝乱颤,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弯成月牙、盛满促狭笑意的眼睛。
王月生被她笑得莫名其妙,心头那点因时空悖论带来的震撼和困惑都被这笑声搅得七零八落,只剩下又好气又好笑的无奈。“别笑了!”他佯怒道,伸手去捏她的脸,“再笑我真打人了!赶紧的!帮我想主意!那个画!那个贝当古的画!你到底是怎么想出那么…那么完美又离奇的点子的?!”他实在无法形容后世那环环相扣、堪称神迹的安排。
乔安娜好不容易止住笑声,从被子里探出头,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和浓浓的笑意。她眨了眨眼,用一种仿佛在说“今天早餐吃什么”般轻松随意的口吻道:
“很简单啊。待会儿我就去找人,联系一个原本要去贝当古小镇给一家教堂画壁画的画家。现在巴黎艺术圈谁不卖我几分面子?替换掉他很容易。然后嘛…”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在空中比划着,“让那个顶替去的画家,到了贝当古之后,在当地随便找个看起来顺眼、最好是家里穷点、眼神干净点的小孩子,塞给他几个法郎,让他连夜去教堂门口那片规划的空地上,挖个树坑!就说是他自己想为主奉献的!挖得越认真越好!”
王月生听得目瞪口呆,嘴巴微张,脑子彻底宕机了。就这样?他预想过无数种精妙的布局、复杂的操作,却万万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简单粗暴?!
“你…”他愣愣地看着乔安娜,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你…你这是蘸哪种酱汁的时候想到这么…这么‘完美’的计划的?”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完美”两个字,带着一种被愚弄又不得不服气的荒谬感,“请务必告诉我!以后我也蘸点试试!”
乔安娜看着他这副呆愣又憋屈的样子,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笑意又涌了上来。她强忍着,努力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学者表情,凑近王月生耳边,用气声神秘兮兮地说: